记不清多少次来过小浪底了,每次来都有不同的感受。在还没有小浪底水库的时候,小浪底不过是黄河岸边一个小小的村庄,如今的小浪底已经成为黄河中下游大型水利枢纽的代名词。
这次随文友参加“行走黄河”采风活动,最能触动我心的莫过于小浪底风景今非昔比了。面对高峡平湖、山青水蓝、千岛竞秀、万鸟栖居的美好景象,我不禁回忆起与小浪底有关的一些片段来。
1987年上大学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黄河。因为一个同学家在小浪底村附近的西岭村,我便迫不及待地随他到黄河岸边去玩耍。
那时的黄河,除了浑浊的河水,就是满目的杂草与苍凉。或许是不在汛期的缘故,我没看到黄河的波澜壮阔。同学家当时住的是窑洞,我们晚上就坐在窑洞外边的麦场上聊天,听水声,看星星。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洛阳当了中学老师,为了能和孩子们一起感受黄河奔腾咆哮的气势,我在一个阴雨天带着学生,骑着自行车,循着通往我同学家的路,前往黄河边去观澜。现在想想真有些后怕!
好在那天雨下得不大,路上也少有车辆,但正因为雨小,我们还是没能感受到黄河风吼马啸的雄壮。
没想到几年后,在离我们足迹不远的地方,修建了水库大坝,直到亲眼看见了小浪底调水调沙的壮观,又参观了上游的壶口瀑布,我才终于见识了黄河的桀骜不驯、恢宏壮阔。
1994 年小浪底水库主体工程正式开建,那时我已调入洛阳春都集团。公司组织年轻人到库区山坡上义务植树,我是最为踊跃的一个。
有同事说西边不远就是鹰嘴坡,我自然就想到了我的那位同学,想到了他家所在的西岭村,想到了他家的窑洞和麦场。而那时,同学已经去了海南,我们联系也不像从前那么频繁,各自为生计奔忙。
有一次,他回老家路过洛阳,我叫上几位同学小聚。他说,他老家就要迁移到黄河北了,从此我们就不再是一个城市的人了,言语中流露出依依不舍。
我当时开玩笑说,反正你已经是个成功人士,再也不需要住窑洞,不需要和黄土打交道了。他却苦笑了一下,不以为然。
后来,我又听他说,他老家迁到黄河北后,和其他村一起组建成了南庄镇,隶属于焦作孟州,他们村并入了盐西村,西岭村从那时起就消失了。
1999 年小浪底水库开始蓄水的时候,几名同事拉我一起去钓鱼,说鱼竿、鱼饵都准备好了,我只要跟着去就是了。
到了水边我才知道,我们所在的地方正是鹰嘴坡,只是因为水位上升,同学家的村庄已经看不到了。
那天钓鱼也是出奇地顺,我一个从未碰过鱼竿的人,居然比他们钓的鱼都多,而且有一竿还钓上了两条鱼!一名同事说,你的手比鹰嘴还厉害。
当我把这段趣事通过电话讲给同学听时,他半天没有出声。我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冒昧,直到今天,还有一种莫名的负疚感。
两年后,小浪底大坝举行了竣工典礼,我有幸以记者的身份进入坝区。因为前来观礼的人太多,我只能远远地观看、拍照,记录一些精彩瞬间。
我把我拍的一些照片冲洗出来,寄给了我的那位同学,想让他领略一下小浪底大坝的壮观,没想到他回寄了几张老家的照片给我,大河、小树、山岭、窑洞,是他在村子迁走前拍摄的。
在那以后的十多年里,小浪底水利枢纽经过一步步建设,已具备了防洪、防凌、发电、排沙等多项功能,将黄河下游花园口的防洪标准从六十年一遇提高到千年一遇,并且成为国家级生态湿地和著名旅游景区,是中国治黄史上的一座丰碑,也是世界水利工程史上最具挑战性的杰作。
我几乎每年都要到小浪底,或陪友人参观,或携家人游览,每一次都流连忘返。
今天,当我再次站在小浪底南岸的高岗上,放眼远望整个小浪底库区时,不禁又想起了那个远在他乡的同学。
我想给他发微信,又怕勾起他的思乡之情。可是,哪个游子不思乡呢?干脆给他打个电话吧。
这次接起电话的他,心情似乎还不错。他告诉我,他前些时开车回了趟老家,侄子专程从黄河北赶来,带他一直把车开到了鹰嘴坡所在的半岛上,现在的库区变化真大,更没想到的是,黄河水也变得那么蓝。
我问他,找到乡愁了吗?他说,现在哪还有什么“愁”呀,唯有坡顶的那几棵酸枣树,让他想起当年回家走到坡顶时,总会在那儿坐一会儿歇歇脚。
他说,他这次是带着女儿一起回来的,并且跟女儿交代过,自己百年以后一定要“回”老家,要么把骨灰埋在水库边,要么撒入水中,那样他就可以安心长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