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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大学 - 《武汉大学报》

书到用时方恨少

作者:黄 鹏(图书馆副馆长)    
2020-11-20     浏览(87)     (0)

  “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这是爱国诗人陆游诗中一句,后来广为流传而成为一副劝勉联,对联虽浅显易懂,却蕴含着深刻的哲理。
  我们常常用学富五车来形容饱读诗书、学问广博者,更常羡慕那些博通古今、脱口成章之人。中华民族中历来就有以读书藏书为乐的传统意识。孔子读书多而勤,以致“韦编三绝”,董仲舒专注读书,三年“目不窥园”,陶渊明有诗云:“读尽天下书,识尽万物理。”黄庭坚云:“士大夫三日不读书,则义理不交于胸中,对镜觉面目可憎,向人亦言语无味。”清人曾准曾自书壁间曰:“予欲读尽天下书,唯虑力不足耳。”明末陈继儒常指着书对弟子说:“吾读未见书,如得良友;见已读书,如逢故人。”谢肇淛更是有“耽书之癖”,他曾说:“读未曾见之书,历未曾到之山水,如获至宝,尝异味,一段奇快,难以语人也。”清人叶昌炽曾写诗感叹宋代尤袤的爱书精神:“饥当肉兮寒当裘,足消孤寂遣幽忧。”在他们看来,读书是一件何等快乐的事!若不是勤奋读书,厚积薄发,哪来生前身后诸多功名?
  古人云:“腹有诗书气自华”,读书使人深刻,使人睿智,使人高雅不俗,然而,会读书,书如甘草;不会读,则书如干草。我们很多人都有类似的经历,家里的书堆得像座小山一样,恨不能“聚天下之书而藏之”,然而真到用时,却不知从何查起。南北朝时的陆澄“当世称为硕学,读《易》三年不解文义,欲撰《宋书》竟不成。王俭戏之曰:陆公,书厨也。”正如清人叶燮所云:“且夫胸中无识之人,即终日勤于学,而亦无益。俗谚谓为两脚书橱,记诵日多,多益为累,及伸纸落笔时,胸如乱丝。”我们也都曾遇到“书到用时方恨少”的窘境,即便才思敏捷,下笔千言,也会在某些地方索尽枯肠,找不到最合适的用语。这就好比饥饿时才想起没有储备充足的粮食,生病时才懊恼平时缺乏锻炼,到时只能后悔莫及。
  事实上,藏书不难,能读为难;能读不难,能记为难;能记不难,能用为难。苏东坡担任翰林学士知制诰期间,拟了数百道圣旨。这些圣旨引经据典,譬喻丰富。后来,苏东坡的继任者洪某对自己的文才颇为自负,于是询问当年侍候苏东坡的老仆:我比苏东坡如何?老仆回答:苏东坡写得并不见得比大人美,不过他从不用查书。可见,提笔写文章时,有足够的书籍资料可供查阅,已属难得;不用查书即能下笔,更为难得;若不用查书还能把文章写得出类拔萃,境界自然又高出一筹。苏东坡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他平时注重积累,让书本上的知识深深刻印于脑海。正所谓“存乎于心,为我所用,信用拈来,不留痕迹”。
  不能读尽天下书固然是我们的共同遗憾,但是书读多读少却也有着很大的差别。没有书籍的人生就像空心的竹子,空洞无物。书读多了,一旦要用,就可信手拈来,所以曹植能在曹丕的威迫下仍可写成七步诗,千古传诵。的确,书读得多,就如“读得书多胜大丘,不须耕种自然收”一样。而书读得少,则只能感叹“笔杆没多重,无志拿不动”了。当今社会已经进入知识大爆炸的时代,知识的保鲜期越来越短,而思想的折旧率却越来越高。身处快节奏的现代人习惯了浅层次的碎片化阅读,能偶尔翻翻书已属不易,更别说能记能用了。正因如此,有人一到写作便只能随意拼凑,临渴掘井,究其根源便是疏于读书,缺乏思考。
  六祖有偈曰:心迷法华转,心悟转法华。读书也应当悟明此法,然后才能有所精进,不然,纵使读尽天下书,也只能当个两脚书橱。陆游在《冬夜读书示子聿》中云:“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明人林鸿说:“一语不能践,万卷徒空虚”,清人耿文光谈到读书时说:“大凡读书不能不疑。读书而无疑,是盖于心无所得故也。”清人胡衍虞在《居官寡过录》中也云:“圣贤千言万语,皆是要人笃行,知而不行,虽读尽天下书,何益?”凡此种种,均是此理。读书不外乎两个目的,一个是求知,一个是悟道。我们应当日积月累、勤学不倦,下一番涵泳功夫,在阅读中沉潜蓄力。书本上的东西毕竟是抽象的,若不亲身实践,永远无法真正深刻理解,在实践中将书本上的知识融会贯通,这才是我们读书的真正目的。
  “书到用时方恨少”是人生几乎不可避免的挫折。世事无常,我们不可能读尽天下书,也不可能尽知天下事。我们每个人都应当享受生活中的每一天,享受喧哗之中的寂寞,静下心来,让自己沉浸于书中,享受读书带来的乐趣。我们只有在前行的道路上不断充实自己,才能拥有与时代浪潮搏击的实力。(作者系图书馆副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