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1957年考入南大化学系的,1962年毕业。南大治学严谨,严密的课程设置、老师系统的理论公式推导,不厌其烦地、手把手地教做化学实验,科学的技术路线,大剂量科技俄语的轰炸性学习等,至今我仍记忆犹新,受益匪浅。
一年级学“无机化学”,一开始,几位老师轮流讲大课,化学元素一个一个地讲,细节讲解得非常清楚。后来,停课闹革命,一年过去一大半,“无机化学”才学了一小半。时任化学系主任戴安邦教授亲自讲大课,以门捷列夫化学元素周期表为基础,纵向列,讲一簇元素性质的共性,簇内元素性质的变化趋势;横向行,讲一行元素性质的共性,行内元素性质的变化趋势;对角线,讲一些对角线元素性质的相似性。“无机化学”的精髓,化学元素的个性与共性,提纲挈领,便于理解和记忆。二年级的“定量分析”大课讲得简明。学化学的“看家本领”,“讨饭碗”的“定量操作”是老师不厌其烦地、手把手地在分班小课上教会的。
“有机化学”、“物理化学”等是在“坐下来,钻进去”的气氛中学习的。陈懿老师讲的“物理化学”、付献彩老师讲的“统计热力学”等,黑板上有详尽的、系统的理论公式推导。例如,陈老师在课堂上从热力学证明了相律。理论证明,是一种科学方法,可以培养学生的原创性的科学思维,为我这个物理化学专业的毕业生以后的工作打下了良好的理论基础。工作后,理论证明和公式推导等成了我发表科学论文的创新点之一。
我的毕业论文是时任化学系副系主任王雪梅老师带的,保密任务题。王老师讲,她新接手的课题,已经有几届毕业生做过毕业论文,进行过多方面探索,有好有坏,是该结题的时候了。好的是,如手工绘制显微镜下观测到的图像,这正是我勤工俭学时画的(当时勤工俭学、劳动等都是义务的,不计报酬)。
查阅文献,现在有互联网,有学术搜索引擎,输入关键词,不到0.1秒,就能搜索到成百上千条文摘。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没有互联网、计算机,主要是利用CA(化学文摘)人工检索,是当时学化学的“基本功”。“查CA”是在做毕业论文前,以讲座形式,大课讲授的。当我查阅毕业论文有关文献时,发现只有几篇是俄文的,大多数是英文的。我们承受过南大大剂量科技俄语的狂轰滥炸,很快就读完了这几篇俄文文献。英语是南大为高年级学生开的第二外国语课,在短时间内,当时我尚不能读完这些大量的英文参考文献。
勤工俭学时,我测量过PH值,做毕业论文时,PH计不见了,王老师说:“PH计坏了,在校仪器厂修。”我说:“我看过PH计的电路图,懂,我能试试?”当时南大化学系从四年制改为五年制,增设了大课“无线电电子学”,最后一节课讲的是示波器的原理及电路。王老师,女老师,时任化学系副系主任,亲自从校仪器厂取回PH计,爬到东大楼四楼实验室,气喘吁吁!我打开仪器,只有一只真空电子管,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手工生产的仪器,电路杂乱,从点查到线,对应到电路图,空载测量通、断路和电阻,发现一处虚焊,修好了。下次王老师来实验室答疑,知道PH计修好了,很高兴。
就像跳水比赛,规定动作拉不开分差,想得高分,看自选动作。我做毕业论文时,完成规定任务后,又自主做了一些实验,发现可能在该反应体系中存在着另一组化学反应,使该反应体系从阶段A慢慢地过渡到阶段B。工作后,自选研究内容成了习惯,在完成国家任务的同时,常常在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申请一些理论项目,往往起到相辅相成、锦上添花的作用。
(作者1962年毕业于南京大学化学系。中科院生态环境研究所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