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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行
作者：李德超 文/图
2020-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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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下旬，新冠大疫初平，我又一次叩访天山。还没有踏上路途，心早已飞到了神奇的雪域。
每逢向人谈起天山，总要说到上天山的天路，即“独库公路”有人称它为中国最危险的公路。有人称它为中国最壮美的公路。“独”是指油城独山子，“库”是指龟兹古国核心地库车。原是一条国防公路，因纵贯天山南北被称为天山公路。1974年至1984年间，13000多名筑路官兵舍生忘死，在绝岭雪峰之间硬是“双手”凿出了一条血汗天山路，天山公路平均海拔近3000米，号称“中国公路地质灾害博物馆”。10年鏖战，168名官兵为此献出了宝贵的生命，2000多名官兵致残。仅孝感籍的官兵就有15名永远长眠于天山，我们天山行就是要去祭奠他们的英魂。
重返天山战友团一行16人在克拉玛依市集结，4台越野车由北向南沿奎屯河的干支流向天山深处盘旋攀升，用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翻越海拨3700米的“铁里买提达坂”，途中穿过海拨3390米的哈希勒根达坂隧道。战友陈帮贤转业后不下10次重返天山，此行自告奋勇当向导。
第一站便是独山子大峡谷。天山的雪水倾泻而下，划过地表，在积年累月的冲刷中形成了千沟万壑。大自然的伟力鬼斧神工，大峡谷宛若地球表面一道巨大的伤疤，在风吹日晒和雪水连日不断地冲刷下狰狞地张开，蜿蜒扭曲伸向天边。大峡谷两侧都是山壁，沟壑像血管一样遍布整个峡谷。这些土山是丹霞地貌，以灰黑色为主色调，夹杂着一块块的褐色与暗红，谷底流过雪水形成河流，西北风呜呜地穿过山谷，人站在其中倾听，内心的震撼无以言表。
再往东，从独山子到乔尔玛，越过最险峻的高山深谷，在一个叫老虎口的地方，险峻到达巅峰。向上是嶙峋的山崖，只能看到一线天空，向下是如刀劈一般笔直的峭壁，从公路上向下望，心惊胆战。可以说，独山子到乔尔玛段是独库公路最险的一段，有深不见底的山涧绝壁，有地势险要的“老虎口”，风吹雪、雪崩、泥石流、碎落、溜砂坡，滑坡等各类灾害常年不断。独库公路自建成通车以来，交通人就常年担负着日常养护管理和应急抢险保通的使命，与险峻的山崖、恶劣的天气、肆虐的风雪和难耐的寂寞搏斗，甚至直面死亡的考验。
如今，168名烈士就长眠在乔尔玛烈士陵园中，平均年龄不到25岁。我们将黄鹤楼酒沿陵园一周祭酒时呼唤着战友的名字。啊，战友轻声告诉我们：“殉难战友多，不能回家园”。
看守烈士陵园的，是第一代天山筑路老兵陈俊贵。35年了，为了一份战友情，他放弃工作，携妻带子，从辽宁老家奔赴天山，默默守护着永远留在天山的168名烈士。
汽车穿行山间，公路弯弯绕绕，雪山时隐时现，有时遥远得像在天边，有时又触手可及。阳光打在雪上反射出金色的光。沐浴在光芒下，只感到一阵洗涤灵魂的静谧。到达乔尔玛，冰雪的洗礼便开始了。汽车在雪山中穿行，如在云端，天山脚下大峡谷的苍凉旷远被远远抛在了身后。离开乔尔玛，再向南，就来到了享誉海内外的那拉提和巴音布鲁克草原。那拉提至巴音布鲁克段是独库公路沿线自然景观最为壮美的一段。公路跨越巩乃斯河谷，当年我们筑路官兵在河谷边搭帐蓬宿营、扛着钢钎大锤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的情景又浮现在眼
前。
那拉提在蒙古语中意为“有太阳”。这是人类最美好的梦境照入现实之处，当金乌初升，洒遍青翠的草原，一瞬间豁然开朗，繁花织锦，泉眼密布，流水淙淙，牛羊成群。若是在晚上还能看到，在漫天的星光下，红色的火光打破夜色的暗沉，这是当地特色的篝火晚会，热情的哈萨克族姑娘绕着火焰起舞，她们旋转身体，艳丽的裙摆张开、合拢，像一朵朵怒放的花儿。草原的热情扑面而来，异域风情让人沉醉其中。
巴音布鲁克草原遍布“酥油草”，展现着典型的禾草草甸风貌；开都河“九曲十八湾”如玉带飘逸天地之间；奎克乌苏石林尽显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浩腾萨拉高原瀑布堪称“雪山银练”；被称为“南天地”的大小龙池紧邻独库公路，如两块晶莹剔透的翡翠，镶嵌在雪峰环绕的半山腰。雪峰在望，云影入湖，草原、天鹅、牛羊、毡房，还有间或出没的雪鸡、黄羊和雪豹，绘就出壮阔绮丽的天山原野图。
告别了巴音布鲁克草原，走入天山深处，就到了天山的冷翡翠——大小龙池。如果说，到达乔尔玛是冰雪洗礼的开始，那么到达大小龙池后，更是冰雪洗礼的延续。
巴音布鲁克至库车段是“丝绸之路”的一条重要支线，历史上也是万里东归的故土家园，龟兹文化的发祥地。自此再向南走便安全翻过了天山达坂，温度渐渐升高，火的考验也一点点临近。尤其是克孜利亚胜景——天山神秘大峡谷里，高耸的红褐色山峰似乎正在喷射火焰，火红的奇峰嶙峋。进入盐水沟，喀斯特地貌和雅丹地貌的混合地貌呈现在眼前，星罗棋布着雄浑干裂、高低起伏的土堆，山体被风和水侵蚀得千疮百孔，宛如巨大的浮雕艺术馆。这里异常干燥，寸草不生的山体仿佛一点就着。随后进入眼帘的是一望千里的沙漠戈壁，没有一丝绿意。由此，穿越独库公路的天山旅行即将结束。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唐人王之焕的诗吟咏至今，仿佛玉门关之后便是无尽黄沙，山川
烽燧兀立，雄壮而荒凉。可是走进这个藏在诗中的地方，便能打破对天山的“刻板印象”。沿着独库公路行进，除了沙漠戈壁，还有冰川雪山、草原湖泊，大自然鬼斧神工雕琢下的壮美在路途中无尽延展，摄人心魄。
许多时候，险和美往往是共生的，许多时候，我们穿越千万里的空间，或许仅仅为了心里那一丝突然的悸动。
从天山回来，竟觉得自己像云游归来的僧人，可能是天山圣洁的冰雪蜕去了我身上世俗的污秽；天山的清风把我的灵魂过滤了，很久很久，心似乎还在天路上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