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70周年校庆之际,《川外·川外人》文集编纂组嘱我写一篇小文。交卷时间一天天压近,但确因杂务缠身,无暇为文。终有半日周末空闲,便坐在靠窗的书桌旁,打开电脑,准备草拟文稿。三十多年的川外情,真不知从何说起!正当记忆的思绪如窗前茂盛的爬壁虎交缠不清时,脑海里突然窜出李白的几行诗句:“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诗歌描述李白到长安南面的终南山去造访一位姓斛斯的隐士,沿途所见所思所感。山林美景,旖旎风光,得遇知己,好不喜悦。于我而言,记忆深处不经意冒出的这些诗句,不仅可以描述川外绿杨芳草、翠叶藏莺的美丽校园,更可以赞许它70年卓越不凡的奋斗历程。“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正表达了我们今天回顾学校70年办学历史的真切感受。此时,我似乎更加明白爱尔兰大诗人、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W.B.叶芝有关诗歌与人类记忆关联的论断。
川外地处祖国西部直辖市重庆,倚歌乐而面嘉陵,巍巍矗立的歌乐山,奔腾不息的嘉陵水,涵养了川外独特的文化品格:海纳百川,学贯中外。川外发端于军校,具有“忠于祖国、服务人民”的优良传统;川外诞生于红色摇篮,红岩精神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的莘莘学子。军大传统和红色基因铸就了川外人深厚的爱国情怀,匡扶社稷、使命担当,成为川外学人代代相传的精神血脉。川外是我的母校,更是我的精神家园。上世纪八十年代,我有幸来到川外攻读硕士学位,迄今已过去三十多年;我也从一个20出头的青年学生进入了“知天命”的年轮。岁月如梭,时不我待。莎士比亚曾说,时间会改变一切。此话不假,如今的川外,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新增了700多亩新校区,老校区大部分老旧的建筑都被拆除或者重建。然而,尽管我们当年的宿舍、食堂已经“依依梦里无寻处”,母校的精神却永远地注入了我的灵魂深处。当年为我们执鞭授课的恩师蓝仁哲、王世垣、牟绪典、何道宽、许力生等先生早已离开三尺讲台,蓝先生还不幸辞世。但是,他们当年在课堂上带领我们读名篇、析经典、论翻译的生动情形还历历在目。一切仿佛就在昨天!从他们身上,我领悟到了做人之道、学术之范。上世纪八十年代,是一个充满激情与诗意的时代,是一个青年学生为追求梦想而 “发愤忘食”的时代。那时的川外,本科生一千多人,研究生每年招收10人左右,然而,那确是一个和谐温暖的大家庭。师生之间,亲密无间。常常先生们会在晚饭后,与我们漫步校园,谈学论道。每一位先生都有自己独特的教学风格:蓝师教授《美国戏剧》,他总是表情严肃,教学一丝不苟,每次下课前总会提出下次课程内容的20多个问题,让我们准备回答;牟师教授翻译,他知识渊博,被称为川外“活词典”,每次课前都是从《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报刊里摘选一些文章让我们先做翻译,上课时他会一刻不停地读自己的翻译,让我们与自己的翻译比对,偶尔会抬头问“这都不会译啊?还是研究生!”王师教授 《英美散文名篇》,他总是不温不火,绵里藏针,授课英文地道,讲解细致,常常陶醉于文章的世界里,问“WhereamI?”我们也云里雾里,不知老师何故有如此之问……尽管教风不同,性格也各异,但先生们都谦恭宽厚、治学严谨、爱校敬业。细雨润物,毕业30年,恩师们的人格力量一直是推动我前行的精神源动力。
研究生毕业后,我离开了川外,去了其他高校任教。后来又去了四川大学、北京师范大学、英国诺丁汉大学等高校求学。但是,我的学术研究是从川外开始的,川外的恩师们为我打下了比较扎实的学术基本功。记得我发表的第一篇学术论文就是在川外读书时的课程论文,经过郭家铨老师和蓝仁哲老师反复修改,推荐刊印在 《四川外语学院学报》上。“踏进川外门,一生川外人”。每次回到学校,总是感到格外亲切、格外温暖。母校50周年校庆时,我回来参加庆典,在三花路上碰见老院长群懿教授,他居然一口叫出了我的名字!真让我感动不已。川外学子对母校总有一种无法割舍的依恋;无论身处天涯海角,他们总是心系母校、牵挂母校。曾在川外上学和工作的大翻译家、中国“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获得者杨武能先生,在退休之际,把所有的藏书都无偿捐赠给母校,设立“杨武能文献室”,供师生们阅读使用。上世纪五十年代毕业的杰出校友黄长著先生,是名满天下的语言学大家,中国社科院学部委员。大概是在2014年秋天,我们邀请他回母校讲学,他坚持把应得的微薄讲座费返还给科研处工作人员。2019年9月,我去信邀请他为 《外国语文》“70年校庆专栏”撰稿,他回信说自己患病不能工作,“这次也不能再为母校效劳了,非常感谢对我的信任,也非常抱歉不能接受和完成这个光荣而重要的任务了……衷心祝愿母校取得更大成就和发展”。读罢先生的回复,我不禁潸然泪下,耳边回响起他上次离别时的话:“川外,是我们共同的家园”。是的,川外是我们共同的家园!2004年初,我考虑北上求职,一切也基本就绪,母校又召唤我回家。我倍感幸福,便立即收拾行囊,仅一周的时间,我便回到了久别的家园……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过去的70年,川外由小而大,由弱而强,由专科而学院、再大学,经历了一段段辉煌的发展历程:从四百多人的俄文训练团到近两万人的办学规模;从单一俄语专业到英、法、德、日、阿、意、西等20多个外语专业和中文、新闻传播学、教育学、法学、外交学、国际政治、金融学、审计学等近50个本科专业以及60个硕士学位点和一个一级学科博士学位点;从专事部队学员培训,到招收硕士、博士、博士后;从纯粹的语言大学发展成为一个文学、经济学、法学、管理学、教育学、哲学、艺术学等学科协调融合的多科型外国语大学。
国运兴,大学盛。大学的发展总是与国家民族的命运紧密相连,博洛尼亚如此,剑桥牛津也如此,川外也不例外。五十年代初,共和国刚刚诞生,百废待兴,百端待举,创办川外是国家建设的需要;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川外获得大发展,成为有志向青年争相报考的名校,这是国家发展的使然;“走进川外,走向世界”,川外成为万千学子走向世界的桥梁。进入21世纪,川外又上了新台阶,举办博士教育,设立博士后流动站,学校服务国家建设的能力得到跨越式提升。新时代,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一带一路”建设成为国家战略,川外又有了新的历史承担和使命,川外也一定能够展现新担当、实现新目标!
川外,我们共同的家园;川外人,让我们携手建设我们共同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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