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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中华文化枢轴文旅协同发展座谈会”在济南召开，众多文旅行业专家学者共同探讨“山水圣人”中华文化枢轴的发展路径。所云“山水圣人”源出于古语“一山一水一圣人”，此语源起与明清“东方三大”观念颇有渊源。

《孟子·尽心上》有言：“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明代中叶之后，开始有人仿孟子此语，将泰山、东海与孔子并称，灵岩寺有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归德、凤阳等府州香社施财记碑，中云：“尝谓天下之山而泰岳其宗，天下之水而东海其会，天下之人而孔子其圣，山东则兼有之。此自古山水人物之胜，□□□□之奇，推尊齐鲁。”（叶涛《泰山香社研究》，第399页）便为三者并称的首见文例。又万仙楼万历四十七年（1618年）御史柳佐《镌泰山施茶碑记》中亦云：“稽山以东有三大盛焉，居人文之盛者，则圣人是；居波流之盛者，则东海是；居岱岳之盛者，则泰山是。”（碑嵌万仙楼北壁）可见山东“三盛”并尊已成时人共识。这一并称产生的原因，是明代所设山东行省（后改称布政司），首次将三者纳入同一行政区划（此前三者一直分属不同路州，如宋代泰、孔属京东西路兖州，海属京东东路莱州；元代泰、孔属山东西路兖州，海属山东东路莱州），故而世人加以并列，视为山东地区文化之象征。

这一并称，此后逐渐凝合为“东方三大”之名。万历末著名文士谢肇淛任都水司郎中驻山东时作《东方三大赋》，以震旦丈人、垂白海翁、都水使者三人设为问对，写都水使者向宾客请教齐鲁巨丽之美，首有震旦丈人描述泰山之巨丽独盛，次有垂白海翁则称扬大海聚百川之广，汇物类之奇，最后都水使者对以上二说加以批评：“泰山之雄峙，诚不若东海之混茫矣；而东海亦安得定至大之倪，称域外之方哉！”然终未若孔子“穷宇宙之斯文”，为万古之景仰。使者议论令二客目骇神腆色，遂发出“予诚齐人也！知有山海而已，不知阙里之广大”之感叹！文笔雄奇磅礴，为辞赋名篇。后徽州汪志高据以绘刊东海、泰山与阙里版画，题为《东方三大图》。

《东方三大图》今藏于中国国家图书馆。此图影响颇远，后世画家往往踵迹摹绘，绘画时常取蓬莱阁为东海表征，孔林为孔子象征。如清代吴文征亦绘有《东方三大图》，题者极富（清蒋宝龄《墨林今话》卷十三），孙星衍、龚自珍、张鹏展皆有题图五古长诗，孙诗题称《题吴君所画东方三大图（自注：泰山、东海、孔林也）》，龚题则称《题吴南芗东方三大图，图为登州蓬莱阁，为泰州山，为曲阜圣陵》。

让“东方三大”之说名满天下，则缘于清乾隆皇帝的一场考试。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三月，乾隆帝东巡泰山，在行宫召试献赋士子，以“东方三大”为赋题。诸生多不知出处，只有秦瀛因曾见过《东方三大图》一书，知其掌故，便依序对东海、泰山与阙里加以摹写。试后乾隆帝取大臣所荐十余卷，看后无当意者，便问考官于敏中，“问诸生中有知‘东方三大赋’题来历者否”？于敏中回奏有秦瀛一卷分点三大，只是以书法太劣而被汰。乾隆帝说：考试要察其学识，岂能仅看书法！便命以其卷进呈，览之称善，御笔加圈点，拔置第一，授中书舍人（清薛福成《庸盦笔记》卷三《轶闻·东方三大》）。成为一时佳话。秦瀛后有《丙申春迎銮山左，召试于泰安行在，特授内阁中书，感恩述事，敬赋一律》诗追忆此事，有“东方赋就询黄阁”之句（《小岘山人诗集》卷四）。当时山东文士李宪乔、李廷芳亦参加特试，传有同题赋作。由此故事，“东方三大”遂为世人所熟知，并演变为更为通俗的表述：“一山一水一圣人”。后由此滋生出窦光鼐、岳镇南或刘墉以“一山一水一圣人”对“多水多山多才子”的趣闻佚事，七字俗语遂成定格。

随着历史变迁，1855年黄河改道由山东入海后，“一水”渐渐易东海为黄河。1980年代，山东旅游局将“一山一水一圣人”作为推介山东旅游的口号，又以趵突泉替换黄河，形成不同的诠释版本。以上所列，便是“一山一水一圣人”一语的来龙去脉。（本文承叶涛先生指教，附致谢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