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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大学 - 《西南大学报》

病床前的亲情冷暖

——评罗伟章中篇小说《倒影》

2019-06-10    


  罗伟章,1967年生于四川省宣汉县。由于童年生活充满苦难,他所发表的小说多以一个个为生存而挣扎的小人物为主角,描绘其悲苦的人生。就取材范围来说,他尤其偏爱城乡结合部类型的集镇和正在发生急剧变化的当代乡村,如《我们》中的严家坡,《小镇喧嚣》中的回龙镇,《万物生长》中的官渡村,《一种鸟的名字》的响水滩等等,他的作品因此被归为“底层文学”。就文章基调来说,他的小说氛围沉重压抑,多在哀伤的叙述中展现人物的特点和隐藏矛盾冲突,结局几乎都是令人沮丧或颓败的,如《世事如常》中意外的死亡,《现实生活》里难堪的真相。中篇小说《倒影》的故事也发生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县城。作品以父亲的重病为突破口,通过刻画子女们在医院复杂微妙的行动和情绪,揭示了病床前的亲情冷暖。
  小说开头以倒叙的手法先写“我”和兄弟在医院陪护突发疾病的父亲,这两个早已成年的儿子却都对如何照顾病人不知所措。医院里的人生百态,走廊的老太婆没有饭吃,重症监护室的子女不管父亲死活、只有孙子坚持照顾,胰腺癌的病人靠自己度日如年,冷清的楼道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大哥二哥探病后暗示将父亲送回家等老,大姐夫指明自己不掺和。“我”以渺茫的希望答应自己出住院费陪护父亲。父亲回光返照向子女们倾诉着妻子去世那年家里发生的事,惦记着每一个孩子。在外打工的二姐、幺妹、大嫂回来后,大家商量后决定还是放弃治疗。办完出院手续,“我”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感觉父亲还躺在三楼的重症病房里,却接到电话说“爸爸老了……”
  在父亲病倒的大笔住院费前,不论是生活拮据的大哥二哥、家里困难的兄弟、在外打工的二姐、幺妹,还是有专车司机的村支书大姐夫,都在主任医师“希望很小”的判断下选择放弃治疗,毕竟“大家都要以自己的生活为重”。在“生活压力”这座大山面前,已经老了的父亲变成了无奈的牺牲品。亲情在这一瞬间就像重症监护室里冰冷的机械,剖开了子女们的心。
  但“我”还在坚守与父亲的缘分,相信父亲只是血压高,住几天院就会恢复,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决定请假出钱在医院照顾父亲。父亲难得睁开的眼眸也象征着代际情感的回暖,他惦记着每一个需要庇护的幼小孩子、回忆着早已去世却深爱的妻子和从小消失的爷爷奶奶。在死亡面前,“我”挑起了作为儿子需要担负的重担,在自己手忙脚乱和兄弟重重矛盾中紧握着亲情的血脉。
  作者以“倒影”为题,正是希望通过小说中这个家庭的故事折射出中国家庭的普遍现状。在人口老龄化越来越严重的今天,子女们如何陪护老人,如何对待重病住院的父母?这是每一个家庭都需要面对的棘手难题。电视剧《都挺好》中因为都不想照顾或是照顾不好年老犯糊涂的父亲,苏家三姐弟不断争吵推卸责任。因为在子女的身份以外,他们还需要肩负丈夫、妻子、父亲、员工等多重职责。经济压力早已击垮了他们的心理防线,父亲日益的任性更是难以对付。但与《倒影》残酷结局不同的是,在故事的最后,苏家人明白了身患疾病的父亲需要沟通和陪伴,最后实现了亲情的回归。
  这两部作品都描写了家庭成员在亲情面前的千姿百态,具有沉重的现实性,而《倒影》中儿女之间的矛盾更为激烈,在父亲罹患重病短短几天里,各个子女的行动和言语都凸显了情感的淡漠。大姐夫扯下脸“这是你们几兄弟的事,我不参言”,二哥点明“看样子父亲就是不死也瘫,丑话说在前头,如果爸爸变成植物人了,反正我是不会接手的”,幺妹严肃地说“我一点儿也不喜欢爸爸”。多子女的家庭在面对父母的疾病时忧心的不是上辈人的健康,而是自己在撑起自身家庭之外还要为父母付出多少,其他兄弟姐妹贡献了多少,这实在令人寒心。
  “病”是经济压力下每一个人都不敢触碰的字眼,病床前才能检验真正的亲情冷暖。小说中的“我”在调和同辈之间的矛盾中,依然蕴藏着对父亲的怀念和温情。在与生死紧密相关的病床前,亲情飘忽不定,只能在人的内心找寻真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