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忽然看见一张照片,上面是幼时的我和妹妹在吃西瓜,吃得脸上身上满是红彤彤的汁水,看得我口舌生津。转眼有只蚊子停留在手臂上,我意识到,夏天来了。
蝉鸣鼓噪,闷热难耐,我和妹妹为着谁出门买冰棒而争论不休,最终决定一起去吃刨冰。离家不远,便有家刨冰店,夏季总门庭若市。刨冰刚一端出来,像座冒着冷气的雪山,嘶嘶作响。冰上面缀着各式各样的水果,还淋有奶味浓郁的炼乳,口感丰富,融合得恰到好处。挖起一勺放进嘴里,绵柔细腻,入口即化。入喉之后,唇舌还萦绕着数层甜香,清凉感瞬间如电流般顺着每根神经传遍身体。
吃完冰后我趿拉着人字拖和妹妹坐在路边的树荫下,轻摇着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旁边店铺有小孩正捧着冰镇的花皮西瓜,埋头吃得沉醉,吃到瓜皮露白还意犹未尽。路上行人各异,我最喜欢看女孩们梳着高马尾,裙摆随着步伐翻飞的模样,清爽利落的头发也一同跟着节奏跳动。妹妹则欣羡骑行队的风驰电掣,当他们成群结队地经过时,汗水几乎扑到我们脸上。
夏天白日悠长,直到很晚似乎也黑不了。游云浮在天上随风变换姿态,凉风轻拂着吹过地面,触动人们脸庞,驱散了白天的余热。看着夕阳斜挂,我们打算去公园游湖。
湖上只有我们一条船,平静得只听见船桨搅动湖水吱咕的声响。湖面上没有波浪,仅有赤色斜阳倒影,清晰而分明,色彩丰富,从橙红到鹅黄,在墨绿的湖上,呈现出多种层次。我们将船停在湖中央,想象该有个泛舟的老人边划桨边唱摇橹小调,小调带着乡音,漂泊进夜空的风里,细听像在哀号,像叹息。长长一段歌声慢慢在幻想里终止,我倚在妹妹的肩头,沉陷进温柔的风里。
上岸后,霞光消褪,天色已至深蓝,我们漫无目的地从公园往外走。天上乌云渐渐凝聚,瞧见路旁的草丛中低低飞着几只蜻蜓,两人正说着六月雨季将至,话音未落,只见黑云翻滚,顷刻间大雨倾盆而下。我们当即奔跑起来,路上行人亦纷纷四散,各寻地方躲雨。就近跑入便利店里,妹妹捋了捋额前的湿发,抬头看屋檐外的雨,说现在正式进入雨季。
雨过之后,乌云弥散,一股清新的泥土气息迅速蔓延开来,大地皆是老天恩赐般的凉爽。太阳彻底不见踪影,夜星此时悄然出现,似远处跳动的灯火,不时被经过的云块遮蔽。
妹妹叽叽喳喳地说着天马行空的话,我抬眼看星,想到在日本南方的冲绳群岛上,人们夏天躺在沙滩或山谷间欣赏漫天繁星,而在北方的能登半岛,能看见群星从海面上落下。想象中,凝视那闪耀着交织成一簇又一簇的星河,似渔网密织着,又如一个硕大的漩涡把我卷入其中,身临其境般感受浩瀚星空的美好。
所有记忆中的夏天,有蝉鸣,有微风,有飞虫,有一片盛大的星空,这些好像都因为耳边妹妹的话语离我更近了一点。看着夜市摊人们喝着啤酒吃着烧烤,喧嚣间还能听到狗吠,我想我们家今晚大概会吃盐水毛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