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农业大学 - 《四川农业大学报》
父亲不晓得
父亲卷起白衬衣袖口的27岁,我被母亲严严实实包裹并小心抱在怀里。
拍下的照片悄悄泛黄,父亲当年的风发意气穿过岁月后仍然馥郁。母亲的爱是大小孩一样的,隔三岔五跟我吵架、闹闹嚷嚷的爱;不同于母亲,父亲总笑着说,你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似乎天下的父亲都一个样,不言不语,可当你需要帮助,你回过头去,父亲永远是大树一样坚定的存在。
爱是沉默的,但却又是再明白不过,永远踏实安稳的。这是父亲的爱。
父亲不晓得,他年轻时代的经历,一度是我全部的梦想。
我心里清楚,这不仅仅是小孩涉世未深,抬起头仰望高大、支撑起自己世界的父亲,由此而涌起的崇敬,还有一些是血液里继承的,不甘愿被束缚、向往远方。
我敬畏父亲,并且羡慕他。在我的这个年纪,他早已经撒丫子背着包去往天涯,沿途落洒因为年轻而无知无畏的汗水。八十年代的埃及,九十年代的新疆、西安,以及其他遥远年份里的地理名称在我少年时代的记忆里散发着拥有魔力的声光气味。
并不是我坐在电脑前面听许巍或者崔健,浏览中国地理网,感慨世界亟待我去探索,却迟迟不见实际行动。而是因为我清楚,父亲的旅程不是观光,他的命运给予他的,没有雀巢咖啡,没有豆瓣电台,命运给他的是一些直白的求生艰难,刀削斧劈般在他的生命里刻下印记。
父亲不晓得,我始终记得他讲自己中考成绩甩掉第二名30多分时的骄傲神情,和高考发挥失常与大学失之交臂的惋惜,以及之后被故意抹去的,独自求生的辗转艰难———在我们的对话中,所有曾经的颠沛流离,他只字不提。如果有,也被换了角度,比方说到1998年四川至新疆的火车,高温,拥挤人群、闷热气流。父亲说,“那车厢里简直是压抑得让人想直接从车窗跳出去,哈哈哈……”
他描述他的经历,用一种极其豁达的语气,就好像在讲电视里看到的滑稽剧,与他自己毫无相关。他的骄傲、失意、难过、挣扎,我不能一一深切体会,但却无论如何不会猜不出其中的苦涩。
他年轻时,没有任何得来不费力的帮助或者引导,勇气和胆量陪伴他远行;他的一生,荣誉与人分享,心酸自己保留,这给了我深重的烙印。
我一直记得,初中时候我拿父亲当年高中着中山装的黑白照给同班女生看,引得一片尖叫。我内心满溢的骄傲,和照片里父亲的年少风发,相得益彰。
父亲不晓得,当日送我到学校,我们走在夏日梧桐繁茂、阳光充沛的的路上,他一脸的骄傲和母亲的笑,这是我这些年最为快乐的场景。父亲与我,彼此都在尽全力让对方为自己感到骄傲,并以此为荣。父亲,我是你的孩子,我怎么可以到不了你到过的远方?(吴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