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工业大学 - 《南京工业大学报》
地铁上的游戏
作者:法学1703舒佩瑶
早班地铁上,我在读昨日没有读完的《庞德诗选》。车厢现在尚不算拥挤,再过几站就会涌入大量的上班族和赶去上课的学生。
我每天都会在首站搭地铁,于是时常可以轻松地坐在一个我最爱的位置,然后开始读我近日在看的书。今日也是如此。这个位置在一节车厢的角落,斜对着门,可以观察到许多人。
这一次我的对面是一对母子,小孩子大约六七岁,也有可能是八九岁———我对小孩子的年龄毫无概念。那小孩在询问母亲怎样可以去霍格沃茨上学,一连好几个“为什么”,似乎还有些伤心。
我看了看缠着母亲的小孩,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到钱钟书先生对甲板上的小孩“刻薄”的描述,险些笑了出来,对面的母亲似乎向这儿瞅了一眼,我立刻将视线转回书上,看了几段后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跳了一页,刚才还在读“卡珊德拉,你的双目如虎”,现在却是“在玛利德的山上”。
倒是不急于将书翻到正确位置,我心想,于是将书合拢,搁置在大腿上,安心观察起周围人来。这是我经常在地铁上玩的一个游戏,去猜测人们正在读的书的名字。偷看、猜测别人手里的书,有一种向另外多个空间窥视的快意。但我却也并非博览群书之人,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游戏,有时候为了好奇心我会去使些小手段:去问他时间,让他把书封露出来。不过这一招很不好用,因为人们很难去相信你没带手机。
不过现在让这个游戏难度提升的一个原因是,越来越少的人愿意看地铁上看实体书了,而是被手机所吸引。这也让我观察到一个现象:看书的人,手执书的姿势各不相同,而玩手机的人姿势都是相似的。
很快一位站着的女士吸引了我的目光。她此时正在咀嚼着什么,我猜是话梅,手里捧着本书,正聚精会神地读着。叽叽喳喳的鸟儿在窗外,黑压压的写字楼也在窗外。
由于她离我很近,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书上的标注———她用铅笔在书旁空白处写了一段感想。有人惜书,不折书页更不会勾勾画画;有人除了在书上喜欢的段落划线,还不时提笔在书眉页脚写写画画———显然这位女士是后者。我想起一句话,“受人喜爱的书,就应该是褪色、磨损、掉页的。”
终于这位女士停下来看了看列车运行的站点,于是我得以知晓答案———扬马特尔的《葡萄牙的高山》,作者曾写了《少年Pi的奇幻漂流》。书封非常容易辨别,当然让我一眼看穿的一个更重要原因是,这本书也躺在我的书单里。我的书单里躺着太多我想要读却未读的书,是哈扎尔辞典的洞悉睿智,是科塔萨尔的奇思,是塔可夫斯基的凝固诗意……更多时候书名还是非常容易猜到的,因为一些人会去选择读那些封面鲜艳醒目、标题硕大得像一声叫喊的畅销书,隔老远就能认出来。前几日我还在地铁上发现一位一本正经的男士在读《如何让女人快速爱上你》,发现这件事后,我拼命将头藏在书后,抖着肩膀偷笑。
不一会地铁又到站了,女士下了车,一位男孩站上了她的位置。男孩手里捧着Kindle———这不在我的游戏范围之内,因为这实在太难去猜出他正在看的书的书名了。于是我直截了当地去问他,他有些讶然地抬起头,然后告诉我是《巴斯克维尔的猎犬》。我低声称赞了他的勇气,要知道因为这个故事我曾害怕得睡不着觉。
我重新打开了我的诗集,由于上一次合得匆忙,不知看到了哪一页,于是我随手一翻,这一次翻到的是“请把我记在那些逝去的日子里”。地铁列车此时“咣当咣当”行至地面上,早晨的阳光一晃一晃地打在书上,白纸黑字恍惚得很。书没有大到将我包裹,但却形成了一个只有我的世界。歌谣式的短句子,回环舞步似的韵律,像摇篮曲一样让人慢慢放松。我不自觉地张开嘴,默读着那些句子:“请把我记在那些逝去的日子里,无人、无时。现已时光不再,直到最后月亮升起,仿如一张蓝色的明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