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大学 - 《山东大学报》
致母亲
作者：文学院 张钰茹
亲爱的老娘，虽然你嫌我这么叫会把你叫老，但我还是忍不住用这个亲切的称呼。前些日子你偷翻我手机，看到我发给小姨的生日祝福时那酸溜溜的语气，我一直没忘。我问自己，明明很喜欢记录生活中的点滴，为什么却从没有为你写过一个字？我总给自己找借口，觉得那是因为我有太多的话想跟你说，以至于不知从何说起。直到离开你来济南求学，我才猛然发现自己亏欠了你太多。现在，我把一肚子的话都倒给你听——这些如果我不说，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的话。
一九九九年的你，只比现在的我大三岁，却已因为我的到来而成为一个年轻的妈妈。奶奶不欢迎我这个女娃来到这个世界，也因此不喜欢你，对你百般刁难。但你并没有像村里很多年轻妈妈一样丢下我去山外打工，尽管那样你会轻松自由得多。你选了一条艰难的路，带着我长大。村里的小学说关就关，你就带我去外边念书。为了生计，你当过民办教师，给信用社做过饭，但我在哪儿，你就始终跟我在哪儿。
白天你接送我上学，晚上你坐在炕上纳鞋垫、织毛衣，看着我读书写字，直到写完作业才允许我上炕。我乖乖把自己的小衣服叠好，然后钻进你的怀里，香甜地沉入梦乡。到了寒暑假，你牵着我翻过好几道山，从清水沟回家。那时我以为你什么也不怕，直到现在，我也快二十了，才知道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有多胆小。只因为你是我的妈妈，所以你让我看到的都是最勇敢的一面。当你夜半三更带我穿过有着野猪和狼的山林时，想必也是很害怕吧？
在老家生活的那八年，有山有水有鱼有烟火，还有你的陪伴，那是我最珍贵的记忆。
二○○八年，你带着我来到商州，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在真正意义上团聚了。你开始忙着上班，但中午短短一小时的休息时间，无论刮风下雨还是严寒酷暑你都要赶回来给我做饭，只为了不让我吃外面不干净的东西。我们三个人在小小的出租屋里过着简单快乐的生活，你和爸爸的勤劳工作终于让我们在城里有了自己的小窝。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们，你和爸爸是我生命最初的偶像。虽然你只读到初三，但你写得一手好字，能给我讲书，给了我最初的启蒙，这也是我后来选择中文专业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我相信，如果你有机会读书，一定会比现在的我优秀得多，但你从不把自己的遗憾强加到我身上，而是让我做自己想做的事。从小你就告诉我，我们不是有钱人家，没有太多物质上的享受，但你们的踏实、善良、勇敢，就是给我最好的财富。因为你，我从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我为自己是一个农村人而骄傲。你和群山是我最好的老师，教我守住内心的真诚与善良，教我如何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守住本心。
今年，我十九岁，偶尔也会畅想自己未来的小家庭。这时，我才体会到你受了多少委屈。换做是我，我一定会拿理想做盾牌，不愿意为丈夫和孩子牺牲自己。你又何尝没有自己的人生和天地呢？然而你却把最美好的青春年华毫无保留地付出给了家庭和我。在这期间，爸爸为了生计在西安漂泊，摆在你面前的只有繁重的农活、幼小的孩子和一个处处跟你作对的婆婆，但你从不曾放弃。你有时跟我抱怨奶奶的不是，少不更事的我只觉得你爱翻旧账、蛮不讲理。现在我才明白，你受了多少委屈！扪心自问，我做不到你的千分之一。前年，你生病住院，手术前有气无力地对我说“妈妈么事，我娃不要害怕”，当时家里人都围在你身边，你却只对我说了话，我不知道你当时是否清醒，但我知道那是你出于爱我的本能。你是个普通人，却因为我，你的女儿的存在，变得如此伟大而坚毅。
如果我用普通话跟你说一句“妈妈，我爱你”，你可能会说：“你是没钱了，还是想吃什么了？”如果我用陕西话跟你说一句“妈，额爱你”，你可能会说：“这死女子，又想干啥？”可是，妈妈，我真的好爱你。你是我生命里最美的模子，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都爱你。
于是我写下了这些文字。当你看到它们，你一定会骄傲地跟爸爸炫耀：“看，这是女子给额写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