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医科大学 - 《安徽医大报》
照 片
作者：18 级生物医学工程 水倩倩
2019-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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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相册里的照片越攒越多，几千张、近万张。换了新手机，把照片从旧手机里传过来；怕无意弄丢，一张一张备份；怕清晰度降低，全部原图上传。每一张都有它的故事，每一张都有它想说的话。
“记住什么，人生就有什么。”拍下墙上的高考倒计时，企图留住那段忘我的岁月，拍下奔赴大学时的那一片蓝天，希望往后迷茫的日子里还能想起那一刻的向往，拍下风拂起柳条的那一瞬间，仿佛隔着冬天也能听见逍遥津的风声。
手机里的照片最早追溯到九年前，那时候的弟弟还正换牙，咧开缺着两颗门牙的嘴，对着镜头笑没了眼；那时候的妈妈站在花海里，双臂张开伸向天空，春风从她臂间滑过；那时候旧房子里的那面墙上，贴满了印着红戳的奖状。后来的弟弟长了满脸痘，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后来的妈妈腰间系着围裙，灯光下饭菜的热气缭绕她身畔；后来的小楼装上厚厚的铁门，铁门上贴上大红的春联。
跨越八九年，几千张、近万张照片被一一珍藏，却唯独没有一张认真为她而拍的照片。她只出现在玩闹的小孩子远远的身后，出现在油绿麦田的角落里，出现在漫漫林荫路的尽头。她纳着鞋底，纯黑的布、淡蓝的边、青绿的鸟、红橙的花；她弯腰劳作，身后夕阳染红半边天；她走向远方，一去不回……一切猝不及防，我们甚至没能为她准备一张照片。身份证上的照片被印成黑白，放在顶着白布的框框里。她没有笑、没有焦虑也没有悲伤。我猜，她是避开农忙季节，选一个天气不算太坏的上午，在派出所门口排着长长的队，轮到她时，拍照的人让她把耳边的花发往后捋一捋，她伸出布满皱纹的手照做，咔嚓一声，拍照人摆了摆手，她就转身出门去。不悲不喜，平淡如她的一生。
她去世时，小孙女木木还未满两岁，如今已经能自己跑着去幼儿园了，咿咿呀呀地背着“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一天，抱着木木翻着手机里的照片，翻到一张她坐在扮着鬼脸的我们身后，露出半边侧脸。我试探着指给木木，怀着一种期待也预见了可能的悲伤，问她，这个人是谁？她轻轻吐出两个字:“奶奶。”心里翻江倒海，眼中涌起泪水，手却只是翻向下一张。
那些消失了的岁月，隔着一层玻璃，你看得到，抓不着，它却能轻而易举冲出来，再激起你心中波澜。不知道那个模糊的身影还能在小孩子的心里存留多久，不知道漫天星辰她是哪一颗。珍藏起每一张带有她痕迹的照片，我用我这笨拙的方式将她偷偷留在我身边，留住她平平淡淡的等待和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