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衫
老李的儿子去南方考察，给他买回一件进口的夹克衫。 老李看了看， 衣服除了商标上的洋文， 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儿子突然提高声调说： 这件夹克， 顶你半个月的工资呢。 老李的手一哆嗦， 衣服差点掉在地上。
儿子出去聚会，家里只剩下老李和老伴。 老李穿上新夹克衫， 在镜子前转了几圈。老伴道： 你穿上这衣服， 好像显得年轻了。老李听了， 心里跟蘸了蜜似的。
他把这件夹克衫挂在了衣柜里， 平时舍不得穿。有时， 他会打开衣柜门， 像欣赏艺术品一样地望着它， 目光柔柔的。
一天，老李所在的销售处要召开市场分析会。 早上， 老李美滋滋地穿上了浅蓝色的新夹克衫。 老伴笑着说： 你们单位美女多， 可不要有非分之想。 老李的脸一下子红了，小声地地说：几十年的夫妻了， 一件夹克衫就能改变我吗？
会议在公司的小礼堂举行。老李到的时候，很多同事都夸他的新夹克有品位。销售员小高说： 李副科长， 这衣服是客户送你的吧？ 你自己肯定舍不得买。 老李吼道： 别乱说， 衣服可是我儿子送的。说着话， 老李顺着台阶走上主席台。 小礼堂里突然静了。 马处长一推门， 大步走了进来。
台下发出惊讶的嘘声，就像导火索般， 引爆了所有的注意力。原来， 马处长今天居然和老李穿了件一模一样的夹克衫！ 老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大脑里嗖地闪过一丝冷风。 马处长瞅了瞅老李， 脸色微微发红， 然后挨着他坐了下去。 老李目光紧张地朝台下扫了一下，又嗖地收了回来。 马处长轻轻咳嗽一声， 把话筒往近前拉拉， 开始了讲话。老李面带尴尬， 耳朵里像飞进了一只苍蝇。 过了一会儿， 马处长在喝茶的间隙，无声地扫了老李一眼。 老李却仿佛被利剑划伤了。 那件新夹克衫套在他的身上， 比紧箍咒还难受。
老李悻悻地想： 怎么这巧呢？会议结束的时候，马处长迅速地合上笔记本，与身边的人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李在那里坐了好一阵， 屁股底下冰凉。
回到家里，老李很快扒下了这件新夹克衫， 一把扔在了床上。 老伴从厨房跑出来说：头一回穿进口货，是不是很露脸？ 老李叹了口气， 说： 丢脸还差不多。 老伴问他原因， 他啥也不说， 把衣服挂回了衣柜。吃饭的时候， 老伴又问他： 要不要喝两杯？老李沮丧地说： 不了。
不久， 因为一件小事， 马处长当着很多人的面， 把老李狠狠训了一顿。晚上，老李沮丧地对媳妇说： 这些年， 马处长从没这样对我。 老伴说： 马处长一直对你客客气气的， 怎么突然会这样？ 老李坐在沙发上， 一脸的痛苦。
很长时间， 老李都没穿那件夹克衫。他主动和业务员到外地客户中走访， 为公司多签了几份大的订单。 渐渐的， 他把夹克衫的事忘在了脑后。
月底， 马处长把老李叫到办公室， 对他最近的表现大加赞赏。 这时， 老李见马处长正穿着那款夹克衫， 头开始发胀。 他说： 领导， 这衣裳穿在你身上， 比我帅多了。马处长一听， 脸色突然暗了。老李后来钻进了卫生间，轻轻地给了自己三记耳光。
老李被提拔为正科长，把同事都邀到了大饭店。 酒喝多了， 老李忽然抱着马处长哭了。马处长的上身穿着那件浅蓝色的夹克衫，肩头被老李蹭上了不少眼泪。老李被同事提醒， 逐渐冷静下来。他不好意思地对马处长说： 对不起， 把你这高档的衣服都弄脏了。马处长用厚实的手掌拍着他的腰， 温和地说： 不就是一件衣服吗？ 你最近为公司赚了很多钱，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回到家，他翻出那件放了许久的夹克衫， 喜出望外地穿在身上， 在镜子前来回走了几圈。
第二天， 老李来到公司。在电梯口，老李发现和马处长再次撞衫了。马处长快步走了进去， 头也不回。 老李的眼睛被亮光晃了一下， 突然有些晕。 （宋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