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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从外面回来，我正在院里收拾东西。她看见我，眼圈就有些红，有些激动。她说，回家路上有块行道砖缺了个角，她踩上后身子一歪，慢慢倒下了。当时她自己虽然也能站起来，但一个年轻女子从身后把她搀起来了，还问哪里疼，还能走吗。她扶着母亲从回家必经的大坡上下来就折回去走了。母亲说完还往身后看，我说得谢谢人家啊。母亲说是的时候眼睛里潮湿起来，她喃喃自语，“怎么这么点坑都过不去了”。她在沙发上坐下来，盯着自己的腿发呆。
　　公共汽车上还有一个空位，但在最后面。一个老人很吃力地上来，抓住扶手往车厢里看。一个年轻的女人忙把头低下，任老人经过身边往后面空位上走。车启动，车厢里播放起“请给老弱病残孕幼让座”的录音。车身一晃，我一把抓住老人的胳膊，慢慢引导她向后面走。老人歉意地一笑，向我道谢。同是站着，我不能给她一个座位，只能给她一双手，让她抓住。车身摇晃时，她慌乱的眼神，我看得很分明。那一瞬间，我只是想到自己如果老了，该是什么模样。
　　家里装修房子的时候，岳父跑进跑出，搬东西进来，又运垃圾出去。那天一直干到天黑，正巧楼道里的声控灯也不亮了。听见楼道里扑通一声，我下楼一看，原来是岳父没看清一楼的两级台阶，跌倒在楼道里。黑漆漆的楼道，二楼声控灯微弱的光照着那个伏在地上的影子，像忽然跪倒的一匹老马。
　　母亲把我给她买的羽绒服悄悄退了，换了一件孙子穿的衣服。每逢冬天，她总是把很多年前的衣裳一件件套在自己身上。妻子怀孕时穿的白点儿蓝底的棉服，被她套在最外面。见我毛衣不是高领的，她就拿下自己的脖套儿给我戴。看过一个搞笑的视频，奶奶带大的孩子，都里三层外三层穿着，还戴着奶奶的围巾，再洋气的小孩儿都那么土了。
　　这个世界不疾不徐，不悲不喜。有人笑，就有人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