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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昌学院 - 《许昌学院报》

暮霭不语自成书

作者:阴文学与传媒学院王文雅    
2018-11-30     浏览(170)     (0)




  倘若将往昔数载春秋装订成书,那岁月中风雨云月便都化成了枚枚书签妥帖安放页中。 这些签裹挟了年少全部的悲喜无常,悄然无声隐匿在旧时光里。 现今想起,却独独忘不了高三时的晚霞暮霭。彼时教室是在教学楼五层。 初春时节的暖阳微风吹融人间冰雪却吹不融心间冰雪。 往日只听书中说高三是炼狱,如今我真真切切处在其中却觉得更像染缸,就像天边瑰丽云彩终归成为暗夜的一部分,它使黑夜更加沉郁。学校里进行不完的考试, 老师课堂上讲不完的试卷,书桌上刷不完的试题,上上下下浮动的成绩表……都让人对未来失去了憧憬只有无望。那时可真是一眼望不到未来如何,一心又做不到只读圣贤书,瞧着日历上的日期变了又变,只觉得自己一步一步走进深渊里, 于是越发沉默。 读报堂时常一个人拿了书本立在走廊栏杆处,抬眸恰是暮色苍茫,朦胧晚照。 每每瞧见傍晚天边夕阳渐沉, 晚云渐浓, 便总要出神好一会。看着天光一点点从世间抽离,重重暮霭没入黑夜巨浪,晚霞余光也缓缓熄灭,这时沉重的悲哀感便悄然蔓延开来。最后一丝天光消逝时,心里面有束光,似乎也悄无声息的黯淡了下去。纵然我觉得天边暮霭带来无尽忳郁,暮霭本身却不为所动,仿佛当下沉入暗夜只是为明日的诡谲变幻养精蓄锐。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心苍老的如同燃尽的枯树朽枝,随着天边暮霭没入混浊夜海。 混沌中的一道清明,是从少年一句“红日初升,其道大光”开始的。是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六点四十五分,六楼的一个男生便会准时的朗诵《少年中国说》的最后一段。 那个男生我见过,是理科班的同学。 与高三大多学子脸上布满的漠然相比,他和书本上的宋体字一样隽秀刚劲,带着少年的朝气蓬勃,像是从古画烟雨中走出来一般。 梁启超先生的《少年中国说》其中本就有凌云大志,那男生字字铿锵有力,带些傲然洒脱,一字一句像是敲打在人心上。 他人的冷眼乃至指点他全然不在乎, 只是在暮霭里读他的书。读报堂时教室里书声不绝,我却只听得从楼上传来的:“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吸张。 ”暮春傍晚天空色彩总是诡谲,绯红橘黄一层层融进绛紫暮蓝。 天光把所有温柔倾洒给薄暮的校园,晚风也知趣儿拂面不寒,日暮余晖洒在书页上,泛起淡淡光晕。 我听着少年若
林籁泉韵的诵读声,心上蓦然澄明起来, 眼前总浮现《恰同学少年》里毛润之朗诵这篇散文的情境,身上校服胜雪,目光明亮如炬,在校园中自顾自朗诵“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而后原来越多的同学加入进来,书声琅琅全然是少年朝气蓬勃。对于那样的情境,我心向往之。 向往当时少年人的一腔热血,向往当年时少年人的求学精神,向往当时少年人的澄明澈净。 可现今看着自己却成了一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闲人,瞧着天边的晚霞暮霭偏要牵扯些虚无的忧郁。 正是意气风发的年岁,却偏有意将此心苍老。 然而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挥斥方遒。 这才是一个少年人应有的模样!“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说不出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我出声跟他一起朗诵。 就如同当年毛润之和同学一起朗诵的情境,少年气自是明亮通透,不羁中自有谦卑。他许是听到了,声音依旧铿锵有力。 彼时天边夕阳消融进晦瞑暮色,然我心上全无往日愁情交织,只想着瑰丽晚霞没入黑夜终会在黎明化为朝阳绚烂,沉沉落日敛去光芒明日焕发新生喷薄而出!后来便会在黄昏时的教学楼看到这样光景院暮色四合,晚云变幻,教学楼五楼六楼,有两个稍显“特立独行”的人倚着石栏背书,六点四十五分不约而同的诵读《少年中国说》,下课铃声响起便合起书本离去,这种默契一直持续到高考离校前一天。那天班主任照例“安抚军心”,然而一遍遍的说教并不能压制我们紧张躁动的心。 班主任便指着窗外对我们说祥云缭绕是个好兆头,出师必是大捷。 我从南窗往外看,天色渐长,此刻落日晚照彩云漫天,真是映的天地温柔。 下课后长廊里有许多同学或是道别或是祝福, 我倚着栏杆竟生出一丝怅然,前途渺茫大抵如此。 正出神间,有人轻拍我肩膀,回头恰对上他蕴着笑意眼眸, 他一言不语, 只塞给我一本书便匆匆离去。 翻开看到书的扉页上两行钢笔字遒劲有力:“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彼时天色未晦,彩云朦胧。 我合上书页,知晓了我须得向那少年作别。同时做别的, 还有那天的暮霭沉沉以及那段难熬而美好的时光。天光不语乘风而逝,送书的温润少年和诡谲的天边暮霭皆被藏进了另一本叫做“春秋数载”的书中,和着如水时光做一枚最是温柔的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