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内容

上海师范大学 - 《上海师大报》

独爱水杉

□相廷礼

2010-05-30     浏览(233)     (1)

  第一次见到水杉时,我不曾想到,一种植物,经历了如许的沧桑,还可以在这个被高度异化的世界上,活得如此本真、超俗而坚定。
  你能想到吗?在一亿多年前的中生代上白垩纪时期,水杉就已经诞生于北极圈附近了。大约到新生代的中期,水杉分布到了欧、亚、北美三洲,几乎遍布整个北半球,繁盛一时。到新生代的第四纪,地球上发生了冰川,世界各地的水杉被冰川消灭时,中国的冰川因为是零星分散的“山地冰川”,留下了不少无冰之处,少数水杉就是这样躲进了四川、湖北一带的山沟里。这些幸存的“活化石”像隐士那样,在山沟里默默无闻地生活了几千万年,直到公元20世纪40年代才被我国的植物学家发现,从此,植物分类学中添进了一个水杉属、水杉种。这一发现曾轰动世界。1948年3月25日美国《旧金山纪事报》上登载的一条头号新闻:“科学上的惊人发现———1亿年前称雄世界而后消失了2000万年的东方红杉,在中国内地一个偏僻的小村仍然活着!”这里所说的“东方红杉”或叫“黎明红杉”,就是水杉。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它经过了如许的沧桑,所以才保有如此本真的生命的翠绿与纯粹。虽然被称为植物界的“活化石”,但它没有被供奉起来,也没有变得娇贵,她宠辱不惊地继续挥洒着生命的色彩。只要不是苦寒季节,它就一直翠绿着,尤其是春日阳光下所呈现出的翠色,纯净得像翡翠,像水晶。她被移植到许多地方,无论是穿越荒郊的铁路边,还是幽静的公园角落,它依然挺着笔直的树干,蓬蓬勃勃地翠绿着。它从不见异思迁,连左顾右盼都不曾有过,更不要提学红杏出墙。它始终简单纯粹,随适而安,却将生命的本真色彩挥洒得淋漓尽致,每分每秒都演绎得充实而且饱满。
  我不知道,它的独立超俗的塔状的树形,是它的原貌,还是亿万年进化的结果。它整棵树枝而不蔓,浑然而独立,没有旁逸斜出的突兀,更没有争夺天空的勾心斗角,枝枝叶叶都优雅而有风度地整齐地排列着,忠实地拥戴在主干的四周。它始终高洁地独立于风雨苍茫中,从来不借助于外物的遮蔽,也不屑于俗尘的小牵绊,仿佛“遗世而独立”的佳人,又像“群而不党”的谦谦君子,无论空间多么狭小,它从来不凭借自己的高度来做越位行为,始终跟同族同甘共苦、和睦共存,在同一片天空下,它们共同品味着阳春白)的尊重,高山流水的相惜,最纯朴的生命之间的大爱与共融。
  我不知道,它的箭状的树顶坚定不移地向上,是它自主选择的方向,还是大自然赋予它的毕生使命。自钻出地面那一瞬,它就以这种向上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它从来不曾在意长在脚下的杂草,也不会因为身边的花香鸟语所诱惑,她心无旁骛,坚定、执著、耐心地积累着自己的高度。无论是严寒酷暑,还是日晒风吹,它的箭状的树冠从来不曾有一丝低头的软弱,哪怕是一小小的枝条也是向上的。它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执著地向上。它像一支已经上了弦的箭,再也没有回头,即使没有外力来推动,那就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延伸,实现对生命高度的永恒的追求!
  我不知道,作为宇宙之精华、万物之灵长的人类,在这个被高度异化的世界上,有多少人可以活得如此本真、超俗而坚定。我曾经摘下一片杉树叶,夹在书中,作成书签,每次看到它这片翠绿的羽毛状的树叶,我都会感到内心的脆弱和惭愧。每次从杉树旁边走过,我也会真诚地仰视它,希望从它的历经沧桑但依然充实饱满的翠绿中汲取一点生命的力量,从它的独立超俗中体会生命之间的尊重与大爱,从它的坚定不移地向上中感受对生命高度的永恒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