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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州大学 - 《温州大学报》

雨江南

作者:人文学院 郑依伦    
2018-05-30     浏览(218)     (0)

(图片来自网络)



  手起,伞开。
  她,在烟雨朦胧中等你。
  春天的雨是极无气力的,虚弱到微风就能牵动。每一场雨都将那润物声,说到最细微处。待到一只燕子的斜飞,轻轻撩开了人间四月的面纱,春季的最后一帘春雨便来了,它已然没有了阴柔气息,完全是纯阳的青绿。它端坐在春末夏初的契合点,赏着人间姹紫嫣红,听着万事万物生长,望着无声春华秋实。它曼妙清新,温润如酥,喂养着天地的精华,滋润着日月的精灵。它寻觅的是春天的归处,追逐的是夏天的踪迹。而四月一至,雨便不再烟迷,染了桃花红、梨花白。
  我本是来自远方的候鸟,偶尔路过江南,恰好遇见了她。
  这一天,青烟渐淡,细雨微淅。
  雨中的江南是一幅淡淡的水墨画,清淡,悠长,灵动。轻薄的雨落尽天云的酝酿,带着一份朦胧的妖娆,似梦似幻,精雕细琢地将青石板铺就的小巷慢慢润湿,湿了亭台水榭,湿了楼外青山,湿了江南千年婉约的诗卷。随雨即落的是几抹翩红,袅袅娜娜,美得飘然。白墙黛瓦的枕河人家,轻微摆动的韵味酒幌,小桥上执一柄花折伞伫立的姑娘,细雨在丁香丛中淅淅吟咏,正好。
  江南,是不是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独属的雨中江南?踏着优雅的步履,从你的梦中经过,看你是否睡得安恬,在你的耳边温软的絮语,仿若某个过客,但却携着一纸的馨香,成为了你最美的记忆,静静收藏。
  人家枕河,水绕人家,青青如玉的小河蜿蜒着绕过青瓦阁窗的人家。“吱嘎”一声,推开雕花的木窗,波光潋滟闯入眼眸。雨珠溅落水面,装满一池岁月的滴滴点点,拥抱一池盈盈的笑意。年老的阿妈们头上裹着白色的头巾,但还是垂下了几缕显眼的白发,顾不上雨天,笑着从自家出来,下几级台阶便在水里洗菜了。这里,那里,哼着的都是江南婉约的小调,引起一河的涟漪。或许也会有孩子推开窗子,好奇地望着这淅淅沥沥的雨,想象着自己做的风筝在那油菜地里飞舞。一抹斜阳下斑驳的老屋前积满了大小的水坑,孩童们赤着脚踩在光亮的青石板上,撒落一地的笑声打破了原本的幽静与深邃。
  撒手,掩眉。轻轻地关上油纸伞,我踱步于雨巷中,任雨亲吻我的肌肤,激活我全身的细胞,看着青苔遍满的墙根与石阶泛青的脸庞,听着鞋跟踏过青石板清空的声音,摸着手滑过屋檐下长串的雨帘。雨在灰旧的瓦楞上弹起天籁之音,我静静地,静静地感受着江南古老的文化,将喧嚣纷扰搁置门外,雨的清洌刺激了我久封的神经,安静的心绪便开始无限制地延伸,好像无论多么浮躁的心灵在这里都会被熨帖得既清静又淡泊。这一切的一切,有如远古的意蕴,缠绵的,让人不忍心望断。
  舔舔舐舐那冷雨,是否能体味到东坡那“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洒脱?是否能感悟到杜牧那“多少楼台烟雨中”的朦胧?我想,我品尝到了,在这雨中的江南。
  怎么也不会忘记提起江南的桥。凌于水面,划过一道弧线,总觉得桥是江南水乡中停住的梦。那座桥,在淡淡的氤氲下,颇有些婀娜。大块的青石砌就出妩媚的弯眉,荡漾的水波掩映着含情的眉宇。在细雨中,清雅而又迷离。被春意醉倒的诗人邂逅了那拱桥,似痴似癫地望着。他愿意把它比作美人的眉,弯弯的一瞥,轻巧而温婉。在我看来,真的不假。那桥,跨过涟漪的水纹,掩入整幅水墨中,恍惚间,让人顿生效仿张敞画眉的闲趣。
  河面烟雨朦胧,倒影在水中的青灰古屋、石阶小桥被烟雨晕染开来,在风雨中飘忽着神秘的色彩,浮现出虚幻多变的境界。那柔和的线条,大片的留白,简约又流动的神韵,我想,却是任何高明的国画家都难以用一笔一纸一墨表现出来。
  解开在屋前柳树上懒散系着的乌篷船,在这雨中,最适合支起乌篷船,伏在雨色空濛的水面,此刻,若有一壶陈酒,那便更好。洒脱出尘,浓淡皆入了画,乌篷便渐渐消失在河的尽头。
  最爱的便是在这样细雨的日子里独倚窗前,静赏风卷雨绵。潇潇洒洒如一幅雅致飘逸的画卷,思绪顺着这般朦胧无序飘飞。这雨,不紧又不慢,轻抚浸润着山山水水,绿了山峦,漾了湖水。雨中的江南没有诗人笔下的残风晓月,有的是我们每个人都能触到的生命复苏的蠕动。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小楼,春雨,深巷,杏花,都镶嵌在这幅韵味隽永的江南春雨图中。恍惚间,你是否看到身着一袭旗袍婀娜的身影,你又是否听到满是古老沧桑感的旋律?
  今夜,住江南。
  有雨敲窗,慌乱中有一丝的仓促,将我从睡梦中叫醒。我侧耳,我听雨,它穿过夜静的墨色,落在我的窗台,满是破碎的声音。
  我枕着那雨声再次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