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农垦报 - 《海南农垦报》
外婆的汤粑
作者：■ 袁宇君
汤粑，说出来大家应该没听过吧。这个小众食品，是我国西南少部分地区人民过元宵节的标准配置。这种非得现做现吃的麻烦小玩意儿别家还吃不吃我不清楚，但每年回我外婆家过元宵节，我都能吃上外婆亲手做的汤粑。
汤粑就像是用做元宵的原料做出来的饺子似的，外形既像小船又像元宝，寓意一帆风顺、招财进宝，好吃又好看，讨喜得不得了。汤粑面皮选又白又糯的糯米粉准没错。至于汤粑馅料，各家都有各家的做法。你好酸甜，我喜咸腥，只要一家人都吃出幸福感、吃出满足感，就是世间第一好滋味。
我家外婆的汤粑馅料配方，大概是她的外婆从她外婆的外婆那里传下来给她的：将玫瑰、芝麻、花生、核桃、陈皮、鸡油、食盐、冰糖以及其他我吃不出来的材料按照一定比例调匀，佐以对家人无声却浓烈的爱配置而成。小的时候，还记得每次一锅汤粑馅料熬好，我就跟家里几个小的一人拿个汤勺偷挖着吃。就为着那一口鲜甜，挨爸妈多少顿打都值！
那一天，外婆坐在那里包汤粑，我则在一旁陪她聊天，听她感叹她人生的风雨和喜乐，听她唠叨明明只一丁点儿大的幺幺们越长越大、离她越来越远，听她若干年前赶时髦学唱的流行歌曲 《心太软》 和 《甜蜜蜜》，听她抱怨吃完了这汤粑，孩子们又要走了……时光也在祖孙俩的对话里走慢起来。你问我为什么不帮外婆一起包？我呀，手艺太差了，包一个破一个，还是不献丑了……汤粑面皮是用热水和成的，不能放冰箱，必须马上做好马上下锅。包了满满当当几大盘子，外婆觉得这勉强够了，便投入下一轮工作——煮汤粑。她先用小锅把水烧开，一个一个地把胖嘟嘟、白嫩嫩的汤粑放进沸水中，转小火慢煮直至汤粑馅料里的糖完全化开。这个时候，外婆总会得意地说一句：“这火候只有煮了很多年汤粑的老经验才拿捏得准。”
就像全天下所有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一般，外婆一看幺幺们大口大口吃东西就高兴。汤粑煮好了，外婆自己不吃，只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吃。一家人围坐一桌，一人捧着一个几乎快要溢出来的汤粑碗吃得不亦乐乎。小碗里的汤粑热腾腾冒着白气。吹一吹，轻轻咬上一口，那股恰到好处的鲜香迅速占领上呼吸道，侵入神经，直教人欲罢不能。一整个吃进去，从胃到心全部都暖了起来，香、甜、软、糯、滑的滋味萦绕在唇齿久久不散，让人迫不及待地想吃下一个。一个接一个将汤粑吃尽，再意犹未尽地喝上一碗汤粑水。
吃完了外婆做的汤粑，放下仍有余温的碗，这个年就算是过完了。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我们又要告别外婆、踏上新的征程。抬起微微发热的双眼，再看一看被岁月的风吹得满脸皱巴巴的外婆，那个平日里怕打扰孩子们工作而不敢轻易打电话的外婆，那个发条微信消息都要捣鼓手机老半天的外婆，那个虽然很少表露思念却一直默默记挂我们的外婆，我得走了，再多待下去会让彼此更加不舍……未从离愁别绪中抽身出来，我已上了返程的车。音乐软件也懂了我心，放起暗杠的那首 《阿婆说》：风铃轻响鸟儿轻唱远处谁在和/惊了彩虹惊了云朵我已成归客/囡囡呀你会长大会走很远会觉得累了/只要记得乡音的阿婆怎么说……刚过完这个年，我就开始期待下一次过年和以后的每一次过年。接下来的300多个日夜里，我知道自己又会有无数次忍不住怀念外婆煮的汤粑。多希望能拨动时间的进度条，让下一个新年快些到来。到那时我会再次回到外婆身边，飞进她温暖的怀抱里。不用额外招呼，不需多余寒暄，只需要看见外婆蹒跚走进厨房，再为我们盛出一碗香甜的汤粑，我就知道，我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