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审计大学 - 《南京审计大学报》
最难风雨故人来●17级法务会计3班 徐影
2018-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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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里，天气炎热，蝉鸣聒噪，奔驰的时间也休了短假。闲来无事，窝在宾馆里开始看电视剧《倾城之恋》。那首反复出现的歌曲《美丽》，一下子使人穿越到一种古典的美感之中：“美丽呀 倒影在心房/美丽呀 泪珠挂腮上 /美丽呀 花儿吐芬芳 /美丽呀你让我慌张 /人生多么好 心在歌唱”。
听惯了林夕的“胡言乱语”，听腻了陈奕迅的不着痕迹，忽然，一种温柔透亮、清晰别致的女声滑进耳朵，像一道天光打开晦暗，一朵白云把人环抱，一阵清风把你带到寂静的水泊上停驻。在这样的乐声中，白流苏来了，宛若一枝幽香馥郁的郁金香，款款摇曳，在那战火纷飞的上海滩和香港城两处盛开。
时隔三个月，回忆起来，《倾城之恋》的底色是灰色的。遇人不淑，嫁给骄奢淫逸的唐家少爷，白流苏这只出水芙蓉，第一次受到风雨摧残；哥嫂相逼，恶语中伤，她默默承受，苦不堪言，但她又是那么骄傲，仍要勉强维持着自己的体面和尊严；母亲守旧固执，在女儿的幸福和家族的脸面之间选择后者，更如一把尖刀剜在她的心头。
范柳原的境遇亦是悲惨。作为香港富商的私生子，却迟迟等不来该继承的遗产，在风雨如磐的上海滩为生计奔走，尝尽辛酸。遇到清纯善良的洪莲，爱是爱了，可惜两人的命运，在这诡谲黑暗的时代波涛之中，都是身不由己的浮萍，经不住现实的打击。一个骄矜的富家公子，在繁华若梦的上海滩，居然灰头土脸，沦落如此。
和英国名著《简·爱》很像。大约每一段经典和不朽的爱情，男女双方，都要历经现实的疯狂考验和摧折。
正是因为这样灰暗压抑的基调，才把那些温暖和真情衬托得细致而纯粹。有这样的一个细节：白流苏受范柳原之邀，在香港散心闲游。妹妹白宝络打来电话，问候白流苏。分别许久，两人都激动不已，有千言万语要吐露和倾诉。这时，白流苏说，“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宝络，我写信给你，好吗？”宝络连连答应，激动落泪。
这细节实在精致得让人动容。不知是张爱玲女士原著中有这样的安排，还是编剧的锦上添花。以书信传达脉脉情谊，让轻薄的信纸承载着纷飞的思绪跨越万里，实在是一个古典和诗意的表达。闭上眼一想，数不清的文学传说与轶事纷至沓来。应情应景，蔡琴的低沉的哼唱也响起了：“人隔千里无音讯 /欲待遥问终无凭 /请明月代传信 /寄我片纸儿为离情”。一如潮水在月光下反复来袭，中国人的含蓄与长情在离情别绪中愈显深沉。
最打动我的，还是“最难风雨故人来”。范柳原想方设法、千辛万苦，终于把犹豫不定的白流苏从上海接来了香港。一见故人，范柳原心花怒放，却又不便外露，只好站在旅店房间外面的走廊里，对白流苏说道：“最是风雨故人来”。白流苏这个骄傲的女人，此时还要笑话范柳原学识浅薄，说此句出自典故“莫放春秋佳日过,最难风雨故人来”。范柳原一顿，笑笑说：“真是难的”，不再多言。两人对诗，一来一去，心迹已经表露，范的耐心与深情也叫人微笑。
风雨如晦，和故人归来，大约是一种绝配。李商隐写下“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一场夜雨，周遭寂寥无人，只有一盏烛火，一丝光亮。听得雨水涨满了屋后的秋池，若有斯人在侧，坎坷和磨难都是渺小的细沙。天地广阔，无边无垠，知道了宇宙大到什么都没有，就没有什么苦涩的现实，能够把人羁绊，让人沉沦。如果此时还有幸拥有一份真挚的爱，更有何求？
萧瑟的十一月，故人从遥远的广州飞来南京，落地时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深夜。我从宿舍出发，撑着一把伞，难掩冷空气的侵袭。踩过被雨水打湿的枯黄枫叶，经过在雨帘中朦胧的路灯，转过一个又一个梧桐驻守的街角，终于远远地见到了在灯下眺望的熟悉身影。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南京已经很久没有下过如此的大雨了，是夜，这场雨忽然到来，叫人放下浮躁迷失的心来，叫我放慢脚步，仔细体会这几百步的距离。走过这场风雨，我要给故人一个拥抱，感谢他不远千里，不顾这缠绕的雨丝，来到我身边。
莫放春秋佳日过，最难风雨故人来。古人秉烛趁兴游，是得逍遥时且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