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大学 - 《山东大学报》
“美美与共”：全球化背景下的中国美学问题探讨
——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周纪文教授访谈录
作者：米斯琪
2018-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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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纪文，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文艺美学和审美文化学。曾出版《中华审美文化通史》（明清卷）（先秦卷）、《和谐论美学思想研究》等专著，在《文史哲》《思想战线》等杂志发表论文30余篇。
中国美学发轫于近代，历经百余年发展，当下学界对中国美学的研究已经蔚然成风。中国美学在近代、现代的发展无一不受到当时社会的影响。在全球化的今天，中国美学研究以及未来的发展方向值得我们关注。
百余年间的中国美学研究
周纪文认为，中国美学发展的历程，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讲。首先从美学本身的形态上来看，中国美学的发展经历了一个过程，主要是从古代美学到近代美学，再到现代美学。不同时代的美学有着不同的取向和特征。其次是从学科发展来看，1949年以前，是中国美学的第一个发展期。1904年王国维先生提出要研究“《红楼梦》之美学上之价值”，由此中国美学开始形成。之后朱光潜先生将美学发展为一门系统的学科，中国古代和近代的审美思想被整合在“美学”的名下。在上世纪五十、六十年代，学界展开了一场关于“美的本质”的学术大讨论，形成以吕荧、高尔泰为代表的主观美学派，以蔡仪为代表的客观美学派，以朱光潜为代表的主客观统一美学派和以李泽厚为代表的客观社会派四大美学学派。美学研究发展的第三个阶段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后，中国的美学大家们关于中国美学研究的理论更加体系化。同时美学研究领域涌现出了很多杰出的青年学者，他们引入了很多西方的理论学说来研究中国美学。研究方向更为广泛，如生命美学、生态美学等研究方向的出现，是中国美学研究的又一个繁荣发展时期。中国美学发展的百余年间，山东大学的美学研究同样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周来祥先生是山东大学培养出的一位杰出美学家，他开创并发展了现今美学研究中的一个重要流派——和谐美学流派。他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提出了“美是和谐”这一概念，这是和谐美学流派的滥觞。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周来祥先生将和谐美学进一步发展，这一理论逐步体系化。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周来祥先生的美学研究集中于“崇高”“丑”“荒诞”等美学范畴，尤其是对“崇高”范畴的地位和价值的论证，周纪文认为这是和谐论思想实现的一次自我超越。2005年前后，周先生将研究的精力集中于和谐思维的研究，提出以和谐哲学超越二元对立，再次转向了对哲学基础问题的思考。
周纪文谈道，和谐美学思想的主要观点有二，其一是以审美关系为基础提出“美是和谐”说。美不仅仅在主体，也不仅仅在客体；美不仅仅在主观，也不仅仅在客观，美是在两者的关系中，和谐美学学派基于这样的审美关系提出了“美是和谐”的观点。“美是和谐”是指主体与对象、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身、感性与理性，实践活动合目的性与客观世界的合规律性的和谐统一，这都是两者关系的和谐统一。“美是和谐”这一命题就成为了美学的最高追求和人生最高审美的境界。其二是在“美是和谐”这一基础上建立的“三大美”，或是“三大美学”的模式，即古代美是和谐美，近代是崇高美，现代是辩证和谐美。关于“三大美”体系的发展，既是合逻辑的，又是合历史的，是逻辑与历史相统一的发展过程。因此，和谐美学学派被认为是二十世纪创造的六种“美学”模式之一。
和谐美学有很大的学术价值和现实参考意义。那么，和谐美学，乃至整个中国美学学科面对全球化的时代浪潮，又有着怎样的回应呢？
全球化时代中国美学走向何处
近代以来，中国美学受西方理论影响产生。进入全球化时代以来，中国美学也接受了大量的西方观点和理论，有学者认为中国美学本质上是“美学在中国”。对此，周纪文认为，“美学在中国”是中国美学发展的必然阶段。美学，作为一个学科，首先在西方发展形成，而后传入了中国。在美学这个学科产生之前，中国的文化中是有美学的。中国人对美的问题、对审美的对象，都关注过、思考过、表达过，且古代中国对美的思考和表达，都非常深刻。只是近代以来，我们将中国美学的内容借由西方的话语和理论体系表达出来。例如王国维先生，他在研究《红楼梦》的美学价值时，思考的也是中国美学的问题，包括“境界说”理论，在概念论证和理论体系化方面，都受到康德、席勒和叔本华美学思想的深刻影响，也带来了中国美学研究的新局面。周纪文还提到，虽然中国美学更多地借用了西方的理论体系，中国美学研究本身也在发展中转型，但是中国美学的内核一直都带有中国的民族性，这点并不会因为使用了西方的理论体系而改变。中国美学一直关注、思考中国问题，这就决定了中国美学并非“美学在中国”。且中西的美学思维，各有所长，从西方传播过来的学术思维，对我们更好的去思考中国美学的一些问题有所帮助。
在全球化时代，中国美学研究应该走向何处？我们的中国美学如何在全球化中发挥更大的作用和影响？周纪文认为，学术的发展应当博采众长，而非故步自封。我们不应当抵触国外的各种理论方法，而应秉持着开放的态度，兼容并包，在进行中国美学的研究时，可以参考、借鉴他国的研究方法。在全球化时代，想要扩大中国美学在世界中的影响，首先应当研究好中国的美学，形成自己的话语体系，保持中国美学的独特性。其次，当我们讨论中国美学如何“走出去”这一问题时，应该意识到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已经将很多国外学者的研究成果介绍到了中国，我们应当进一步扩大与国外学者的交流。比如，上世纪八十年代周来祥先生第一次作为唯一的一位中国美学研究者参加国际美学大会时，十个会议子课题没有一个是关于东方美学的；到1995年第13届国际美学大会时，东方美学第一次被列入正式议程，出现了大量的东西方比较美学的论文。曾经的国际美学学会主席柏林特先生和意大利美学学会主席格拉兹娅·马契诺都曾经对周先生表示，中国有这么好的美学，为什么不介绍到世界去？缺少东方美学就构不成完整意义上的世界美学。所以说中国美学走出去的问题和发展民族性的问题其实是同一个问题，完善自己的话语体系，明确自己的民族文化特性，关注自己的社会文化发展，中国美学才会走得更好。
除此之外，对于全球化背景下，中国美学如何影响美学教育，年轻人应如何提高自己的美学修养，周纪文也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全球化背景下的中国美学教育
对美的感知能力，是人的一个重要感性能力。美学教育，应当是一个终生的教育，人的一生，都不应放弃对美的追求。全球化背景下，各种艺术作品、文学作品非常多，于我们年轻人来说，在纷繁复杂的信息中筛选出健康的、有益的部分，是非常重要的能力。对于年轻人应当如何提高自己的美学修养，周纪文给出了两点建议。
美育首先是锻炼我们的感悟能力，以形成对美的认知，逐渐提高自己的美学修养。我们要多“养眼”，才能“养心”，最后做到“养德”。大家要多看经典的、好的作品，扩展自己的视野，才能够保持情感的敏锐力，才能拥有饱满的心灵和独立的判断。其次，美学所思考的问题都是大问题，美学是一门既“无用”又有用的学科，所以美育可以让我们“多务虚少务实”。实用主义是一种极易接受的价值观念，尤其是在当下物质主义流行的时期，年轻人要学会把眼睛抬高，除了脚下的大地，还要有仰望星空的愿望和能力。中国美学所强调的天地之间、自然与人的和谐之美，对年轻人精神世界的健康也有很大帮助，这是纷繁的“快餐文化”无法提供的。美学可以让年轻人眼界放宽，思考大问题，不被琐事困扰，能够帮助年轻人寻找内心的宁静，与世界和解。
中国美学折射出了中华民族独有的精神气质，暗含着中国人独有的审美趋向。同时，中国美学的价值取向、文化内涵对于丰富年轻人的精神世界也有着极大的现实意义。年轻人更多地关注和热爱美学，中国美学才能持续焕发活力。（米斯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