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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边疆下乡11年，上大学的时候是27岁。1978年，我们参加的高考和今天的区别很大。我考的是文科，考试科目为语文、政治、地理、历史和数学，这五科是正式计入分数的；再加一门外语（参考分），考英语、俄语、日语都可以，在黑龙江，百分制的卷子，英语考到10分就可以参加口试，可以想象当时考生的外语水平低到什么程度。我的英语是56分，口试成绩是5分满分。

我报考人民大学的时候，学校停办了十年，刚刚复校；因此我对人大基本没有了解，那个时候大学也没有什么宣传推介。报考时我填写了服从分配，就分配到财政系财务会计专业。当时比较发懵，对会计是什么一无所知，以为会计就是《白毛女》里面跟着地主后面的账房先生。我就稀里糊涂地进到了这个专业。那时候的年轻人没有那么多个性，提倡的观念是“干一行爱一行”“做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所以我想，这四年大学时光，虽然读的不是我喜欢的专业，但与其浑浑噩噩度过，不如认认真真去学。我现在的看法依旧是，你可以不选择这个、或者不选择那个，可一旦选择了，就应该认真地去生活，对自己负责、对社会负责。就这样，通过四年的学习，我对财务会计专业有了较深的了解，掌握了基础知识，对后来的专业提升、职场进步都有很大作用，我也深深喜爱上了这一行业。

那个时候物质条件比较差。我依稀记得，在红二、红三楼西面是一片平房，我们就在平房里上课。1979级新生入校时校内都没有餐厅，打了饭只能露天吃；天凉的时候，一刮风，树叶就掉到碗里。为了解决餐厅问题，学校不得不把唯一的阅览室改为餐厅。

当时给我们授课的老师，大多是年资高的、最好的老师。其实本科生学的都是很基础的东西，但他们对我们专业上的发展、敬业精神的培养有很大影响。

本科毕业后，我考到财政部财政科研所读硕士生项目，去澳大利亚是我硕士教育的一个组成部分，也是国家改革开放带来的机遇。我认为我们这一代人是很幸运的，我们有很多机会与国家一起经历改革开放过程的方方面面。在研究生班里，我是入学之后最早派出国的，很重要的原因是英语比较好。我在高考时英语口试就是满分，在人民大学读书的时候也在英语方面花了很大的力气———到了要挑选出国培训人的时候，优势就显示出来了。

我硕士生学习期间赶上注册会计师的重建，亲身经历了这个过程，也对注册会计师的发展做出了自己的贡献。后来我进入金融领域,成为证监会成立后的首任首席会计师,从此开始了20多年金融工作的经历。

90年代中期，国内出现了投资银行的概念。我离开证监会，参与了中银国际的创建，并主管了一段时间中银国际（伦敦）的工作。到2000年的时候重新回到证监会，推动证监会进一步和国际监管机构的合作，加强公司治理方面的系统化工作，同时也分管期货市场，推动期货市场进入新的阶段。

只要有所准备，机遇会光顾你。我在伦敦工作期间，得到一个联合国赔偿委员（UNCC）的工作机会（兼职）。UNCC设立了若干专家委员会，每个委员会由三人组成，需要各国参与，在E4-A专家委员会中，需要找一位中国会计专家。UNCC与我国财政部联系，由财政部推荐了一些年轻干部，但是这些人要么英语不行，要么会计不行，都没通过考试。后来UNCC就去请在中国的国际六大会计事务所推荐中国的会计专家，据说有两三家推荐了我。当时我还在英国的中银国际工作，UNCC直接给我打电话进行电话面试，不到一天就通知我被聘请了。从中可以看到，如果你没有能力、没有实力，你就不可能把握住机会；就像这个机会是突然出现的，是你永远无法提前预测的。

2003年的时候，国家又启动了一项重大改革：国有商业银行股份制改革。当时成立了中央汇金公司，我被调到了中央汇金公司任副董事长。后来，随着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外汇储备迅速增长带来了一个问题：如何更有效地利用外汇储备，于是国家成立了中投公司。作为主权财富基金（SWF）,我们经历过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国际平台上与美国等国针锋相对的斗争;在中投成立初期，我参与了外汇使用改革和SWF的创立及管理工作，自己在专业和知识方面实现了新的提升。

我 2013年从中投退休，2014年创立了北京达理公益基金会。我们以比较大的资金量长期捐助在弱势儿童救助领域的几家优秀的公益机构。现在的公益理念有了很大改进，强调专业化，强调社会影响力，以专业的方式对困难群体形成长期支持，让资金得到最有效的利用。我们在这方面做出了很有意义的尝试，也取得了一些令我满意的成就。

简单回顾我一生的从业经历，使我深感幸运的是，从我毕业之后参加的第一份工作起，一直到退休，我始终与国家改革开放的伟大事业紧密结合在一起，我既是亲历者，也是受益者，同时做出了自己的贡献。与我们的祖国一样，我们每个人都会经历各种各样的困难，这都是生活的一部分。当时我们在人民大学，给我们上政治经济学课的老师里，有好几位是1951年前后受苏联专家直接授课的尖子学生，他们几经波折，到了1979年，依旧是副教授。一个人如果比较年轻的时候就能有一些磨炼和苦难，是有意义的。

其实，没有一个现成的方案可以把社会焦虑解决。年轻人非常大的优势在于“输得起”。人生是长距离的长跑，比马拉松还长的长跑，大家别太相信这一步成功了，这一生就是光明大道；这一步没走好，就没有翻身之日了。只是不要将错就错，就像跑步摔倒，趴着不愿起来一样，结果耽误了自己的一生。试错是难免的，没有人会事先知道哪条路是对的或错的，错了不要紧，发现错误就要回头，要敢于认错和调整。

（本文系作者口述，劳动人事学院2017级硕士研究生谢文曦、郭艳峰采写，校友办孟繁颖、李宣谊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