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农村走到城市,我多了一个教师的身份,但不变的依然是中医身份。进入大学以后,我先后治好了校党委副书记的下肢瘫痪和组织人事部副部长的30年结肠炎,医名慢慢在学校里传开。随后治好了一大批教职工及其家属的疾病,进而又给当时长沙几家老干所的老红军、老首长治病,名声更旺!于是,我上课的教室外经常有人等我下课看病,每天都有几辆汽车开进校门找我看病。此时,虽然我的专职变成了教师,可我兼职医生的工作量却不亚于专职医生,夜半被叫起急诊的事情时有发生。到2003年从教学岗位正式退休之后,我又恢复了超负荷全职医生的身份。这些年来,每周上四次门诊,每次限号100,一般要看100号以上,据不完全统计,我当了整整60年医生,诊治来自全国各地病人不下百万人次,西藏、新疆、哈尔滨、海南、台湾皆有闻名来诊的患者。
在城市做医生38年,与农村行医相比,农村就医的患者危急重症比较多,城市就医的患者是疑难怪病较多。因为诊治了很多疑难怪病,我又被百姓称为“疑难病专家”。许多特殊患者的病例被我跟诊的学生们详细记录了下来,我对这些病例的辨证论治,特别能够体现中医的临床优势和思维模式。
如1998年冬天,诊治持续高热并发黄疸、斑疹的病危案:孟某,女,20多岁,高校教师。病人开始是感冒发烧进的医院,进医院以后身上就发黄,继而发斑疹,于是把她转进血液科病房治疗。只有几天,高烧40度,持续高烧不退,而且黄疸越来越深,并且有鼻衄,发斑。医生们感觉到病情危重,立马组织全医院大会诊。只过几天,病人高烧达到41度,医院组织第二次全院大会诊。再过几天,病人高烧持续不退,仍然是41度,再又组织第三次全院大会诊。从第一次大会诊开始就发病危通知,而后接连组织了四次大会诊,四次大会诊以后,这个病人高烧竟然达到41.5度,已达最高点。病人呈昏睡状态,身上的斑疹是散发的,鼻衄不是很严重,黄疸是越来越深。我受邀到医院后,这个病人的全部会诊资料,5次大会诊的完整记录,全部复印给我看,资料袋就好像一个档案袋,好大一本。因为是全记录,每个参加会诊的教授原始发言全在上面。
我只看病人的主要症状,就是高烧从40度一直烧到41.5度,斑疹持续不退,鼻衄不止,黄疸越来越加深。但是病人始终不昏迷,只是高烧很严重的时候她就开始昏睡。每天的上午发热基本是39度以上、40度以下,下午就是高热40度以上,最高达到41.5度,所以这个病人的病情是非常非常危险的。医院5次会诊的最终结论是:噬血细胞综合征。这个病名我是没听说过的。湘雅医院的医生们讲,对这种病症,西医学认为是没有办法了,找个中医,要给想想办法,安慰安慰,就这样把我找去了。
我一看病人,就是三大主症:第一,高热灼手,我摸脉的时候发现病人的皮肤灼热发烫;第二,深度黄疸;第三,鼻衄加斑疹。其舌色深红少苔,称为绛红色,舌上有薄黄苔,脉数而疾,一息七至,这个情况,真是危险到极点。当时病人的家属在旁边一定要听我看了以后的结论,我说:“中医讲热伤营血,热毒深入营血”,当然他们听不懂。随后我便开了一个方,就是犀角地黄汤再合茵陈蒿汤原方。我说:“一定要找犀角,那个水牛角片代替不了。”他说:“犀角哪有?”“到省药材公司找去。”到省药材公司找了20克犀角,买了一个小擂钵,磨,给她磨水喝,后来干脆用锉子,把犀角锉成粉末冲着喝,把那20克犀角给吃完了。犀角地黄汤是4味药,茵陈蒿汤是3味药,这个处方本只有7味药,加了一味白茅根,治鼻子出血。处方共计8味药,即生地50克,白芍15克,丹皮15克,茵陈30克,栀子15克,大黄3克,白茅根15克。另包犀角20克。嘱每日服1剂,开一个星期的药。第5天,病人家属到我家报喜说病人退烧了。“什么时候退烧的?”“昨天下午就没发烧了,一个晚上都没发烧,只有低热,最高也就38度。”并说:“直到今天中午还没发烧,她今天下午还发烧不发烧就不知道。”我说:“你下午再给我打个电话。”天黑的时候,电话来了,“病人不发烧了,直线下降到37.5度了。”头一天晚上还是38度,第二天晚上就是37.5度,也就是第六天,第七付药吃完,就不发烧了。
(熊继柏教授讲述 孙相如博士协助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