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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工业大学 - 《南京工业大学报》

竹 之 缘

作者:环工1701沈宜岚    
2018-06-01     浏览(189)     (0)


  暮色时分,一个稍显伛偻的身体半倚靠在门口的柱子上,他投射在门前水泥地上的影子被夕阳余辉拉得很长很长,微眯的双眼直直望向远处田埂边袅袅升起的炊烟,一直传来吃饭的喊声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眼神。
  “现在大家都用塑料袋了,谁还要你这个?”屋里外婆正摆弄着碗筷,嘴里不断絮叨着退休后“不干正事”的老伴。外公垂头坐在板凳上,对外婆每天的啰嗦习以为常,只是安静地攥着下午精心编织的竹篮。
  当我离开高楼林立的城市,踏入这片草木葱葱的园子,最先入耳的便是水流风拂、竹条穿抽的声音。正是一天中太阳最烈的时刻,外公却只戴了一顶老旧的草帽,随意坐在树荫里,点点光斑照亮他额头上的颗颗汗珠,也照出他此刻放松愉悦的神情。我此时的到来并没有打扰外公,他嘴里仍旧哼唱那首熟悉的歌曲:“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头偶尔微点,双脚配合地打着拍子,四周的虫鸣为他伴奏。但他的双手丝毫不见任何停顿,劈竹、编织、固定,动作一气呵成。青色竹片在外公的手上翩翩起舞,地上放着一个老旧的收音机,一只猫懒散地卧在一旁打着哈欠。
  要说外公是靠编竹篮为生那是夸张了,以他的意思来说就是无聊退休生活后的“小消遣”。只是这个消遣并没有外公表面上所显现的云淡风轻,它不单单是打发时间的乐子,更是外公内心的坚持。他和外婆理论时总是义正严辞地反驳道,和那些每天遛弯闲谈、逗鸟听曲的闲人比起来,他能拾起被渐渐丢弃的老祖宗的东西,能学到一点像竹子那样坚韧有节的精神,那便不算“玩物丧志”,而是“做物长志”。以往每家有婴儿新生时都会送上一个竹篮,谐音“拦”,寓意着把一切灾难阻拦在这小小的篮子外,那时外公也总是乐呵呵地给各家送去自己亲手做的祝福。但终归这竹篮已不像当年那么受欢迎了,大家都抛弃了不方便携带的竹篮,去超市、去菜场更愿意使用塑料袋、布袋。外公对这种变化虽无可奈何,但又总觉得自己要做些什么。虽然每每卖不出去着实让人懊恼,但是眨眼功夫外公又像充了气的气球一般,大手一挥道:“编!没人买也要编!”然后又马上投入手里的活儿。外公知道,他一人之力或许不能改变什么,但无人做,才是真正的悲哀。他与竹子的缘分不应该就此结束,真正的传统应该投于人间。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索,门外传来某人晚来的歉意声。话还没落音,外公紧蹙的眉头早已舒展开来,他立即放下筷子,将竹篮小心翼翼递给来客,直说没关系,没关系,来了就行,脸上直绽着笑颜。
  外婆在一旁和我解释,那人家里惯用的竹篮坏了,闲谈间玩笑和外公订了一个,而外公前几天早已做好,只是不好意思催人家,便一直等着。外婆虽是嘴上嫌弃,但心疼的眼神一直没离开外公,看到他又走向那个熟悉的位置,忍不住唠叨:“当心伤到手,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似的,”说话间看见我偷乐的神情,又辩解说“你外公啊这几年就想着这竹篮未来的路不求顺畅,只望能长长远远。”暮年之愿,不求己安,单盼自己所为对得起心中所求,盼能如竹之向上、如竹之挺拔。
  我拿起外公编好的竹篮,最后的余晖正好被竹条间的空隙切割成细细碎碎的光线,懒散地投射到地上,闪闪亮亮,一如外公的眼睛,又如千千万万个竹篮后淳朴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