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山师范学院 - 《乐山师院报》
母校如母
作者:■■■张宏平 1993级校友
毕业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对母校老建筑梅庄的消失还难以释怀。这幢武汉大学西迁时的纯木结构建筑,以一种庄严的方式屹立了半个多世纪,它的存在实在是太过静美,烙在心底,搁在春夏秋冬。
那时候,校报编辑室就在梅庄的三楼。每每走在楼道里,踩着吱吱唧唧的木地板,就能感受到它的古朴和沉淀的往事,即便门口挂的那副对联上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盛景从未出现,我依然对它倾注深爱。
经过10年、20年岁月的洗礼,这样的情愫仍然存在。只不过,随着时光的流逝,更能理性地去感知一座校园的魂之所系。除了武汉大学精神的遗存,这座校园还有她与生俱来的特质,40年流淌的基因———弘毅自强、笃学践行。
在众多的校训中,我一直记得和深感母校校训的好记、易懂且深厚,就像山山水水环绕的校园,就像穿越时空的箴言,带着历史的温润,滋养着一代又一代师院人,以至于20多年过去,我还能清晰地还原这片土地的角角落落,还能循着校园小路、嗅着满目的芳香、聆听老师们的教诲,任由阵阵读书声、音乐声、奔跑声、嬉笑声充盈在大脑里———这样的幸福时刻,越来越少,越来越远。
常常会想,我们这一代人在师院上学的时光,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又该如何去定性?20世纪90年代初中期,市场大潮风起云涌,混沌与浮躁交织。所谓混沌,就是常常被时光推着走,你主宰不了三年的循环往复;所谓浮躁,就是看不清未来,你不知道前方有几条路、有谁在等你。对绝大多数农村孩子来说,这样的心理焦灼尤甚,脱节的理想与生命在艰辛地拼凑着来路。所幸的是,正是因为那个时代的特性,正是因为那个时代的校风学风,正是因为那个时代的师者精神,平静的校园才显得如此难能可贵,我们的追逐才显得有价值可言。
不敢说那一代师院人有多么的勇敢、执着和优秀,但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那就是:一门心思读书。读书、成长抑或恋爱,就如一剪书签,记录着最美的流年时光。多年过去,当蹚过沟沟坎坎,当人生在奔跑中愈发老去、愈发坚韧抑或愈发脆弱时,读书,对如我这般想静下来却又身不由己的人来说已是奢望,无可重复,便重新衍生出另一种浮躁。因此,只有校园最为纯粹,只有读书最为简单,无牵无挂,不附加任何条件。
只不过,今天的读书,与那个时代的读书有了些许不同。
那时候读书,满脑子古今中外、汉语文学、历史地理,每天这山爬那山,“三点一线”就是全面的逻辑。而今天读书,与社会的拼接更紧密,校园的实践功能更强。从这个角度看,你不得不佩服校训的先见之明。
“选择你所爱的,爱你所选择的”,这句话是我高中时读到的,一直如影随形。我学的是中文,记得1993年入校那阵,在李码头、榕树下昏暗的光影中,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毕业后一定要当一名记者。那可是儿时的梦想啊,觉得当记者可潇洒了。在三年校园时光中,办校报、入文学社和通讯社、创办文学创作协会……二十出头、长满青春痘的人生揣着梦想奔跑,读书、写作、晨练、逃课,这山望着那山高,点燃的梦想激越心间从未磨灭,以至于当梦想一步步接近、实现、开花,从乐山辗转眉山,从眉山又至成都,小目标在放大,责任也越来越重。每当这时候,我就特别感恩母校的赐予,赐予我这么多的磨砺,赐予我这么多的舞台,哪怕校园再小,但心始终忠贞不渝。
我不久前在人民大会堂的记者席,现场听到习近平总书记讲“不忘初心、牢记使命”,顿悟良多。一个政党、一个国家的初心与使命,总是有一种原动力,以无形之勇敢牵动着历史前行,无往而不胜。对一个人而言,我想大抵也是如此。当一个人走出校园,一步步踏向社会,一点点融入纷繁复杂,面对成功、挫折、失败,唯有初心不改,才能方得始终。
初心是什么?我所理解的初心就是梦想,但梦想从来都不是空洞的。直到今天,我还觉得大学校园时光是人的一生最为珍贵的时光,它所产生的财富也许不能用物质去衡量,但绝大多数梦想的成熟、前行的方向乃至于价值观都发轫于此。在这里,可以任性放逐、可以不唯分数、可以自我、可以花前月下,但决不可没有梦想,哪怕是一个个小目标。人生不可能按图索骥,只有先让自己火热起来、燃烧起来,一个目标一个目标去实现,才有勇气去迎接抵达彼岸的第一抹朝阳。
燃烧,特别动感而向上的一个词。多年后会发现,不止于校园的春去秋来,在人生和工作的每一个阶段、每一个岗位,都需要燃烧的情怀、精神和果敢。偶尔和一帮师院校友小聚,特别是小酌后的兴奋,最爱追忆的就是那三年,讲老师们的故事,讲课堂轶事,回忆那些小道与石阶,分享那些经验与收获,倾诉那些遗憾与欣然……毕业后的俗套,形式千篇一律,但历经时光的洗礼,每一个人成功的背后,写着付出、沾着沧桑、透着力量,情愈真、意更切。这些自然而然的表达,都是对人生的回望,浸润着远行学子对母校的抒怀。
有一次回母校,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校园,李码头、西湖塘、北斗山,梅庄、旷怡楼、阶梯教室,时过境迁,这些物象的存在,拨动着从这里走出去的一茬又一茬学子的心弦,即使有的已经模糊。对于那个时代的我们来说,有这样的存在便是幸福的,就如历史的接力、文化的传承,恒久而深远。我庆幸我们曾经拥有过,我庆幸我们现在还拥有。但历史拾级而上,当旧的物象逐渐淡去,新的生长已然拔节,一张张飞扬青春的面孔,仍然坚守三尺讲台的老师,一处处拔地而起的新楼,还有那些我们尚不知道的校园荣光……我发自心底为母校骄傲。
“近乡情怯”,上大学时每每回家,这样的念想总会在接近家的时候闪现脑海,散发着泥土的芳香。多年后幡然,母校即故乡,近母校情生劫,我就像一个慌乱而无所作为的孩子,总感到莫名的亏欠。
就像今夜,打开行囊。一大堆文字、草稿,一张张照片,一沓沓校报,一份份师者的作业签批,依然散发着墨香,20多年杂乱无章地躺在箱子里,跟随我一次次搬家、一次次颠沛,始终弃之不舍。仿佛,这就是一种见证,又俨如一种提示:母校如母。无论你走得多远、走得多久,她就像一串风铃,老远就摇曳在你走过的路上,山一程水一程,那是家的召唤。
只不过,从我们走出校园开始,许多人就成了游子,忙着打发各自的命运和日常,回不去、情难舍。或许,这就是缺陷美。无论天南海北、五湖四海,祝福母校吧:你若安好,便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