潍坊学院 - 《潍坊学院报》
◎长篇纪实文学连载◎
一座古城的青铜之梦
这篇文章讲述了陈介祺对古印的收藏和寻找过程,以及他的朋友们也在收集古铜印。故事中提到了一位农人胥伦用“拨蜡法”铸成的“子母”套印,引起了陈介祺的兴趣。白浪河上的货郎小贩罗延春也在收集古印,尽管他的家庭贫穷,但仍然坚持不懈地从事着小本生意。
黄旭升
此一赵飞燕印的到来,更使陈介祺信心倍增。
谁能抵挡住历史文明的诱惑?从代捐银两灾难中走出来的陈介祺义无反顾地走上了传递历史的金石之路,决心在家乡建起自己的“万印楼”。他割地裂产,在所不惜,几千余方汉魏以上古印已聚集到了潍县花翎陈家的珍藏中!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随着时代的飞越,睿智的古文字学家推翻了龚子珍、陈介祺的考证,断言玉印并非赵飞燕所有!请允许抄录一段今人的考证文字如下:
此印明代即出土,见清陈氏《十钟山房印举》著录。前人或作附会之谈,以为是汉宫赵飞燕之物,自不可信。案:此印白玉鸟纽,印文作四字缪篆,出于汉代是无疑的。倢伃为女官名,见《汉书·外戚传》。”“倢伃视上卿,比列侯。”“今此印文,倢伃作緀伃,倢、緀可通假。”“此印文之緀伃,乃其卒时之爵位,妾乃其自称,娋则是其名。古人下对上称多不用姓”“汉人习俗,决无用姓不用名之理,是可断言。有此益证前人附会之妄。
陈介祺地下有知,会发出怎样的感慨?
然而,故事发生了。
全城里的巨贾缙绅之家疯魔似地搜求起了古铜印。花翎陈家不是用几百两白花花的纹银买下了一枚小小的玉印吗?一个破铜烂铁的东西,花几十两银子足够了。白浪河沙滩大集上挤满了收破铜烂铁的货郎担儿,说不定古印就在其中呢。就陈介祺自己记忆:“三十年白浪河市铜担增至数百,几无遗古。今其能者俱将就东食。若归同好,得佳拓于愿已足。”
是在向诸城、高密一带的好友写信吧?因为这里的古铜器差不多已经被淘尽,白浪河上的铜货担将离开潍县,东向你们那里淘饭碗,如果得到珍品,千万给我送一张拓片来啊!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无独有偶,在花翎陈府挂起《岁朝清供图》时,城南胥家庄的一幢茅屋里也挂起了一张沪上吴昌硕的画作:石榴裂嘴含笑,牡丹应晖怒放,几丛水仙被供上了古色古香的浅磁盘,一切富贵吉祥全在这画上了。意犹未足,狂草的笔意题了整齐的四句韵语“富寿神仙,多子团圆。岁朝清供,美意延年。”千万不要误会,这画是主人自己临摹的,细看下去,就会发现浓重的乡间画匠意味儿。
真不知道这位叫胥伦的农人出于怎样的目的,他或许是要试试陈介祺的眼力,也或许是要待价而沽。他找来蜡块雕成模型,用沙土围住,以温火炙烤,蜡液流出来,铜汁倒进去,稍加做锈,活脱脱的一方古印被送到了陈府里。半个月后,陈府的管家来请他去做客了,他心里打小鼓般地跳动起来。
哪里瞒得了陈介祺的眼睛?
“做得好像的一方古印啊。”对着这位做赝品的农人,陈介祺脸上满是笑容。
胥伦的额头冒出了汗星儿。可谁也没想到,像拉小抽屉似的,他在自己做成的那方印上拉出了另一方小印来,瞬间,在另一侧又拉出了一方!
这是他自己用“拨蜡法”铸成的“子母”套印!
“十步之内,必有芳草。”陈介祺瞪大了眼睛。
烛下,陈介祺给远在京师的金石知交王懿荣一连写了两件信札:
敝邑一胥姓,其刻印能胜厂中常行者而有出入。
胥印可者尚妥,而不能作篆,刀亦弱,不可久交,甚可惜。一二皮相稍异而不能篆,焉知作印也。
故事还在继续。
白浪河,由潍县城里中央流过的一条河流,汩汩北去。
城外的白浪河西岸上是一个叫做西礼疃的小村庄,货郎小贩罗延春就住在这个小村里。罗家人口众多,家境贫寒,当家人精打细算,克勤克俭,拔苦劳作,春、夏、秋三季耕种收忙个不停,冬闲时节便干起了“换窑货”的小本生意:先从潍县城“窑货栏子”买下饭碗菜碟等“窑货”,再用独轮车推着四乡换物。(连载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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