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左至右:周怡老师、孙志斐老师、本文作者)
罗竹风(1911—1996)中国语言学家、宗教学家、出版家、辞书编纂家、杂文家。山东平度人。1931年起参加反帝大同盟和中国左翼作家联盟,从事革命活动。1935年北京大学中文系、哲学系毕业。1937年在家乡组织抗日游击队。193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八路军胶东五支队秘书长、宣传部长,平度县首任抗日民主政府县长,山东省教育厅督学主任等。新中国成立后历任山东大学军代表、教务长、教授,华东和上海市宗教事务处处长,上海市出版局局长等。为上海社会科学院宗教研究所名誉所长、研究生导师,中国语言学会、中国宗教学会副会长、顾问。任《汉语大词典》主编,《辞海》常务副主编,《中国大百科全书》总编委兼《宗教卷》主编等。著述以杂文见长,有文集《杂家和编辑》《行云流水六十秋》等。
12月3日上午,山东大学周怡教授从威海赶回平度,参加《罗竹风传略》一书的签名售书活动,他为《传略》创作封面肖像并作序。他不仅是《传略》写作的学术指导,更是我的人生导师。另一名参加签名售书活动的是孙志斐老师,他是罗老在平度家乡最亲密的知己,是《传略》的题签者和罗竹风资料的最重要的提供者。再加上我这个作者,我们三人联合签名。很多来捧场的朋友,抱着书排着队等待签名,还有罗老的仰慕者也纷纷前来见证这具有特殊意义的时刻,我们不曾想到,史料性书籍的签名售书活动居然能够火爆。签名售书活动整整忙活了一上午,周教授打趣说,忙得连胡子都来不及刮。我们三人心里知道,《罗竹风传略》是我们汗水的结晶,真情的记录。
孙志斐老师是20世纪60年代国家建工部建筑科学研究院的一位下放干部,在平度扎根。他从“文革”开始与罗竹风认识,二十多年的交往,两人成为患难之交。我从2009年开始关注罗竹风,拜读过孙老师写的《罗老永远活在我的心里》一文后,我被孙老师与罗老之间的深情厚谊打动,于是我登门拜访孙老师。之前我和孙老师并不认识,得知我为罗老而来,孙老师很热情地接待我。孙老师和我谈了他与罗老的交往,拿出罗老给他的亲笔信,我们一起读了罗老给他的最后一封书信,罗老深切的思乡之情令人动容。孙老师给我提供了大量的关于罗竹风的第一手资料,仅书信就达200余封,这为我的罗竹风研究提供了系统的原始资料。据此,我陆续写了几篇关于罗竹风的文章,发表在《今日平度》上,孙老师读到文章后很欣慰。后来我到孙老师家,他拿出一本罗老生前送他的签名书要赠与我,我深知礼物贵重再三推辞,可孙老师态度坚决,心意恳切,我只好郑重收下。从此,我跟孙志斐老师成了忘年交。
孙老师曾为国画大师潘天寿故居题写过楹联,他一直想去看看,苦于没有合适的人相陪前往,我主动请缨。于是,我陪着年近八旬的孙老师前往浙江宁海瞻仰潘天寿大师的故居。当他看到刻有“山东孙志斐”字样的楹联时,异常激动。之后我们又游览了杭州西湖、普陀山等地。来去八天的行程,我们就这样一路走一路笑,孙老师感慨地说:“我们不是父子,胜似父子呀。”
南方归来,我陪孙老师前往威海,有幸结识了山东大学威海校区的周怡教授。周教授在平度长大,从小跟孙志斐学画画,称孙志斐为“孙叔”。周教授在书法、绘画和学术等方面均有所建树。当我发现山大威海校区,尤其是先贤林里,竟然没有山大老领导和著名学者罗竹风的印记时,我向周教授为罗老鸣不平,因为这个缘故,教授对我有了些印象。自此我们三人开始相识相知,但《罗竹风传略》还没有提上议事日程。
2015年8月,孙老师在市新华书店举办信札展,其中包括罗竹风所写的几封亲笔信,引起不小的轰动。周教授专程回平度参加这个展览会。这期间,我们三人开了一个小型座谈会,主要是讨论罗竹风研究的有关问题。周教授概述了罗竹风一生的几个主要时期和业绩。我们谈得很投机。很晚了,新华书店要关门了,我们不得不下楼,站在华灯初上的马路边,继续交谈。孙老师说:“要做罗竹风的工作,肯定有这样或那样的不足,但做总比不做要强”。周教授最后说:“罗竹风这个人物,即使现在我们不做,总有一天,还会有人要做。既然这样,那就从我们开始吧。”
2015年10月,因市文化部门领导的提议,我准备把原来写过与罗竹风有关的文章结集,取名为《竹林沐风》,我把整理好的十万余字的书稿全部发给周教授,请他提出修改意见。没想到他全盘否定了书稿,认为结集毫无价值,建议我着手撰写《罗竹风传略》。我漫应着,内心毫无底气,在我的计划中,为罗老立传起码是10年或者20年以后的事。但教授鼓励说:拿起笔就是成功的一半。国庆期间,我随朋友们在潍河划船嬉戏,我兴奋地发在朋友圈里,教授在评论栏中留言:“看你这架势,我看《传略》要黄了。”看到留言,仿佛看到教授失望摇头的模样,我倒吸一口凉气,立即蔫了,赶紧把小视频删掉,乖乖回家筹划《传略》的框架结构。但我确实是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两个月的早起晚睡,书稿达到15万余字,我很亢奋,以为大功告成。当我信心满满地把书稿呈给周教授指导,没想到他阅后给了我一个大大的问号:“怎么全是赞誉,有完美的圣人吗?”他把我狠批了一通。在我心中,罗老一直是我尊重的长者,我怎么能写关于他的负面内容呢?在教授的一再敦促和“保证传记客观性”的观点影响下,我把自己保存的罗竹风负面的资料找出来,开始撰写。当教授看到我写的“三自运动”“在反右和大跃进运动中”等内容时,通过微信给我写道:“对你前期工作的投入给予充分肯定,大赞!克服困难,就是前进一步。从书稿最初我的全面否定和残酷打击你,一直走到现在,已经完成了几大步的突破,其中甘苦只有你我最清楚。有时候我们几乎翻脸,然而,你终不放弃,知难而进,终于柳暗花明,豁然开朗,这便是成功的感觉。希望你牢记罗老‘满招损,谦受益’的话,再上一层楼。”教授对我的心思明察秋毫,一切看在眼里。一次,他把一篇与罗竹风有关的研究生硕士论文发来让我参考,我不客气地指出其中的错误。教授对我这种自以为是、骄傲自满的情绪进行了极其严厉的批评,通过微信一直聊到深夜。那晚我出差在青岛,手机没电了,我一边充电,一边接受“残酷批判。”第二天,我找到孙老师诉苦,孙老师安慰我说:“教授这都是为咱好,为把罗老的事办好!”
为《传略》的出版,把我们仨在一起所付出的努力称之为“战斗”,是一点不为过的。《传略》写作过程中,我不时会受到外来的干扰和压力,尤其是要写罗老在政治运动中负面的东西。有时我向外界征求意见,不少人建议我删掉一些内容,以免招惹麻烦。我把征求意见的情况汇报给教授,教授说:“你独立完成书稿,尽量少与外界联系。”我内心冲突激烈,很感到委屈,甚至想撂挑子,几天下来沉默不语。这时教授就主动微信我:“这几天怎么失踪了?在为书稿的内容打架吗?”俏皮的语言中隐含着对我的关心和鼓励。教授的良苦用心,最终坚定了我把这部分内容加入书中的信心。
关于配图,我曾考虑,一个章节配一幅图片。教授反对,调侃我:“你在撒芝麻盐吗?”于是我根据内容进行了比较合理的配图,图片的说明是教授帮我一幅一幅定下来的。教授很耐心很严谨,从凌晨3点一直工作到早晨7点。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没有周教授就没有《罗竹风传略》这部书。从文章选题、框架结构、学术指导到联系出版社,教授都不遗余力。后来,落实到书籍出版费的问题,是自费出版,还是企业资助出版?我们三人商量,考虑到企业资助肯定要冠名,不免有广告之嫌,为保证《传略》的纯洁性,我们最终决定不拉赞助。两位老师提议,他们出一半的出版费,我回家征求意见,我的爱人表态说:“坚决不能让两位老师出资,让竹风精神流传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自费出书心甘情愿。”两位老师得知我的爱人如此深明大义,都盛赞她为“贤内助”。感动之余,两位老师还分别馈赠她珍贵的书画作品。彼此感恩之情,皆因罗老之感召。
我们三人及时沟通信息,共同想办法,《罗竹风传略》终于在11月25日罗老诞辰105周年之前出版。当拿到沉甸甸的《罗竹风传略》时,孙老师无限感慨地说:“我们三个共同完成这本书是上天的安排,缘分使然,我们是三足鼎立。今年是猴年,我们要在这“猴年马月”里把书出版。冥冥之中,罗老在关爱着我们。教授风趣地比喻我们三个的关系:孙老师是领队,周教授是教练员,我是运动员。签字售书后,孙老师特意召集我们,在他家举行“《罗竹风传略》出版发行庆功会”。孙老师说:“没有人给咱发奖,我们自己给自己发奖”,并幽默地杜撰出颁奖单位:《罗竹风传略》研究会。他拿出自己珍藏的书籍,大声宣布颁奖辞,给我们三人一一颁奖。孙志斐老师被授予“大力支持的领队老头”,奖品是《罗竹风传略》书一本;周老师被授予“著名功勋教练员”,奖品《李琦书画集》;我被授予“刻苦努力优秀运动员”,奖品是《新中国国礼艺术大师书画卷》。孙老师还送我他写的一张墨宝,上写:不管你犯了多少错,或者进度多慢,你仍然比那些没有开始的人领先。后我与周教授商量,奖品不能孙老师一个人出,我决定把家里收藏几年的《辞海》(2009版)送给孙老师,因为《辞海》上有罗老辛勤的汗水,他一定会喜欢的。教授很赞同,我连夜把书送到孙老师府上,不出所料,孙老师得到这“宝贝”非常开心。
“庆功会”结束后,周怡教授要回威海了,他向孙老师告别:“老师,书出了,以后我不会这么频繁回来了。”听到这里,一股淡淡的离别哀愁涌上我的心头。是啊,教授的家不在平度,以后他是不会经常回来了。孙志斐老师今年81岁,周教授61岁,我41岁,我们老中青三代为《罗竹风传略》所走过的时光多么让人难忘啊!我们争论过,争吵过,但我们没有分离,因为我们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把罗老的事办好,传递出平度正能量。两位老师热爱平度,淡泊名利,不务虚名,他们身上闪耀着“竹风精神”的光芒。为了把“罗竹风”这张文化名片打造好,我们在一起没有私心,群策群力,这是一种多么崇高的情操啊。还有其他多位老师和朋友,他们给我力量,给我勇气,激励我更加发愤图强,继续前进。大家一起走过的这些美好时光,将永远铭刻在我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