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财经大学 - 《山东财经大学报》
高考往事
○刘国强
2017-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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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黄六月，夏日可畏。早已记不起炎热，印象中有几场大雨，淋湿了青春的记忆，而高考，正是这场大雨中的青春之殇——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岁月，因为压力和伤痕，也再没有比这更充实的日子，因为刻苦和战斗。就是这样矛盾着，走过了高三和高考。
高三时我怀疑自己患上了考试焦虑症，考试头晚总是翻来覆去不得入眠。所幸临近高考的最后一课上，教历史的李成华老师对我们讲：“好多同学可能担心高考前睡不着觉怎么办？我告诉你，不用怕！当年我高考一整晚没睡着，第二天到了考场，一紧张，照旧答题，根本不会犯困！”听后我如释重负，压力顿减，幻想自己能够放松睡个安稳觉。可不幸的是，还是在高考前夕折腾了一晚上，直到东方微白才小睡片刻。不过进了考场，果如李老师所说，精神亢奋，没有一点困意，想来人体真是一个奇妙的能量场，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少的潜能。
亲情总是无价，高考更觉如此。清楚地记得，考完数学以后，与同学在聊天说笑，突然同学指着楼下说：那不是你爹吗！我定睛一看，真的是父亲，手里拎着一个黑提包，在学校一个花坛边上坐着。喊了一声，父亲便向我招手，我撒丫子便往楼下跑去。至今还能回忆起那种感觉，那绝不仅仅是感动，当你在人生重大关头上阵拼杀时，见到亲人朋友，会觉得无与伦比的踏实与亲切——多年以后，在看到刚刚推出手术室的父亲时，在第一眼见到出生的女儿时，这种感觉还是如此温暖熟悉。后来从母亲口中得知，高考当天，父亲在家坐立不安，踌躇着是否要到县城看我，来了怕影响了我，不来又无比牵挂，最终还是熬不过，一大早就坐车到了县城，躲在下边远远地观望。看我神情不错，父亲才放松下来，领我出去到饭馆吃了饭，寥寥数言就匆匆离开了。
最后一门考试在不期而至的大雨中结束了。校园里泥流横行，花圃边上满是残花零落，撕破的书本在风中飞舞，一个女生像是发挥不好，低头嘤嘤地哭着，伙伴们忙着安慰她……我们各自怀着心事，互相道别，心中默念：别了高三，再见高考！
曾不止一次地想象落榜后的情形，或许是复读，或许是转学，或许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场考试落得两处，这头是衣锦还乡捧上铁饭碗，那边是名落孙山扛起铁锄头，孰优孰劣，孰是孰非，在一个农村青年心里自有分别。这极大的分别就像是压力之刃，大摇大摆地冒出来，给等待的你心上刻下几道伤痕。
发榜的日子还是到来了。守在电话旁，手心里全是汗，就像一个犯人在等待法官的判决——临近高考时，我曾破天荒去县城美发厅理了个发，回来遇见同班的王晓东，一同回校的路上，恰巧遇见一位算卦的师傅，两人突然兴起，上前问卦。师傅看了手相，闭目掐指睁眼，对晓东道，你与家人缘分甚厚，可得助力；又转头对我，你家里人就帮不上你什么忙咯。正在郁闷不已，王晓东说，您老就别叨叨了，就算算俺俩能不能考上大学吧。师傅双目微睁，拈须不语。晓东又塞了他十块钱，老师傅遂冲着我俩做了个“OK”手势，两人便高呼万岁、击掌相庆，惹得路人都伫足观望——借师傅吉言，分数出来后还算漂亮，我跟晓东都顺利上了本科线。
接下来的就是填写志愿，报完志愿后，一大家子人突然集体释放，抱着一切听由天命的心态，三五成群，到县城的小酒馆一通乱喝。年少本不经酒力，何况同学几年并肩战斗而今各奔东西，几杯啤酒后，东倒西歪，更有情薄者失声痛哭，大街上，校门口，抱成一团，昔日不怒自威的政教主任老薛，一改常态，站得远远的，微笑着看着我们。
后面的日子，喜庆的气氛逐渐多了起来，收到山东经济学院录取通知书，亲友庆贺，然后入学。父亲还在我去省城的临行前放了一挂鞭炮。
一直认为，高考就如老酒，年份越久，也越有味道。尤其是恢复高考头几年，信仰红旗飘飘，大地依然震动，多少有志青年命运浮浮沉沉，系于一线，义无反顾怀着希望与志向，风雨如晦中毅然决然奔向未来。与他们相比，我们经历的高考，无疑更趋于成熟与公正，现在想想，对于一个普通农家子弟来说，很难再碰到如高考这般公平的竞争了。
人生就是一场旅行，翻不过高考这座山峰，就看不到山那边的无限风景，当然远方还有更高的山等你去攀登，在这方面，高考留下的苦痛和精神，无疑是你人生路上一笔可贵的财富。
今重提旧事，顿觉唏嘘无比。蓦然回首，那座南楼，一群青年们依然在灯火阑珊里踯躅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