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明学院 - 《三明学院报》
“逻各斯”的道说
作者:苏海森
2009-05-15
文章讨论了希腊古哲源初的生命道说和赫拉克利特的逻各斯,认为听从“道”并不一定能入于道,真正的道路需要开拓者的引导,而海德格尔的运思方式让“逻各斯”成为更深的隐秘,但可能也让“道说”成为误入歧途。思想把世界改变入一个谜的源泉深处,等待更高光亮的允诺。人的生活方式就是人的神也许是最大的秘密。
你不可能找到灵魂的尽头,即使走遍了每一条道路,"因为它的逻各斯是很渊深的。———赫拉克利特我们知道,尼采很推崇前苏格拉底哲学(巴门尼德等的存在哲学或许例外),认为那才是生命本真的言说,而古希腊哲学从苏格拉底开始就“颓废”了。尼采又自诩自己跟踪到了希腊古哲隐秘的哲学深处———悲剧,听到了“苏格拉底们”错过了的生命痛苦而崇高的言说,所以才骄傲地说“我们的场合”。在这样的场合里,希腊古哲源初的生命道说才重新被拾起,如赫拉克利特的“逻各斯”也将获得另一番全然不同的生命风貌。那么,在这样的言说里,就可以“确证希腊人果曾为哲学辩护”过,或许是因为尼采认为他也正继续着又一次准备为本真的哲学辩护,他“道说”的才是真正的希腊人哲学。因此对于赫拉克利特的“逻各斯”,是不是也可以说,只要能真正听到“逻各斯”的道说而非言谈?
不敢说尼采批了苏格拉底,自己就“入了道”,摸到了“逻各斯”隐秘的生命之脉,关键是他的言说为我们的继续言说(如这篇文章现在正在进行着的)提供了另外的可能语境。探究尼采是“道说”还是“言谈”在这里并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在这里区别出的“道说”与“言谈”的不同。
谈到“逻各斯”解释学的问题,我们可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明,对于“道说”,或者误用一个成语“道听途说”。我们不需要也不可能“全知”,“全知”无涉于“道说”,应于“道说”,确切地是“道”说,我们甚至连赫拉克利特本人也可以忽略不计,这样恰恰才顺了赫拉克利特的道说。
怎么样的不听赫拉克利特?赫拉克利特,一个人,一个人名,一个希腊文音节,诸残篇的作者,或者是将某些“残篇”编排在一起的理由?或者,“赫拉克利特”与“残篇们”只是极不对等的“延异”语词(德里达用语),它们的并置不过是形而上虚构下的“胡扯”,而从语言本身来看毫无意义?虽然,“从语言本身来看……”这样说有点言过其实,因为我们不愿意相信,“赫拉克利特”当时的“道说”已有意识地言及语言之本质。因此,虽然希腊人经验到了道说,但他们从来没有(赫拉克利特也没有)特地把语言之本质思为逻各斯,思为采集着的置放。
现在回过头来说,我们既然不听从那终有一死者赫拉克利特的话,只听从“逻各斯”,那么当然也不听什么“解释学”,因为我们只听“逻各斯”。那么解释学的问题也就不成问题了,依“道”而言,它自始自终就没成就为问题过。依“道”而言,和表象性的思维一样,流行一时的“解释学”也会让我们误入歧途。“道”的具体的自行言说才是有生命的,而“解释学”本身是没有生命的,换言之,只有生命的“解释学”而没有“生命解释学”,生命是不可能解释的,生命只能是“道”每时每刻依其历史命运的自行显现。所以,真正的依道而言,正如此刻的行文所至,道说赫拉克利特的“逻各斯”是不用对什么“解释学”负责的。
所以我们只能来听从“道”。但听从“道”并不一定能入于道,“听”只是一种准备,虔心于“入道”的准备。怎样的准备呢?古希腊讽刺诗人司其提努说到:不要太过急躁着要把赫拉克利特这个爱菲索人的书读到终点,在这条路上行走非常艰难,在那里有的是阴郁,黑漆漆的全无光亮。但如果有一个开拓者作为你的向导,这条路将比太阳更加闪亮。
在艰难的行走(行文?)中,如何找到一个开拓者作为前导?毫无疑问的是,这样的前导必须不是赫拉克利特批判的。斯多葛派已经对他作了肤浅的曲解,把他关于世界游戏的基本审美直觉拉扯为对于世界合目的性的平庸关注。看来,哲人本身也能如庸众般“平庸”,远离于道。那么--首先得远离平庸的言谈,真正的道路如若不期望意外之事,就不能找到。因此所求的无所得,所问的无所答。
关注“万物何以通过万物而被主宰”是不是通过“采集着的置放”让“命运性的东西成其本质”、让“道”自行显露,合于赫拉克利特所“道说”的———不要听从他和所有终有一死者的话,而要听从那万古如斯的“逻各斯”的话。“逻各斯”遭遇到终有一死者海德格尔,他将他对赫拉克利特的箴言的运思说成是某种“翻译”,这种翻译与那些逻辑地思的哲人的翻译———海德格尔描述并指出了其实质:自古以来,对赫拉克利特的“逻各斯”得到了不同方式的解释。人们把它解释为理由、理性、言语、世界法则、逻辑和思想之必然性、意义、理性等。其中总是一再透露出一种呼声,要求把理性当作有为和无为的尺度。
相较之下,绝对是出人意外的。这样的翻译只能是“不可通约”的,更是死路一条,但正如赫拉克利特说的:弓的名称是生,它的作用是死。更何况在赫拉克利特看来,更大的毁灭获取更大的补偿。海德格尔也认为这样的运思之路对思想来说更有疗效,把“道说”译为聚集起来的让呈放于眼前,把“逻各斯”译为采集着的置放,这种译法也许是令人诧异的。但是,这对思想来说是更有疗效的,如果思想要在令人诧异之物中漫游而不是在明白易懂之物中安家的话。
赫拉克利特为了让其所思“被带向语言”,从大众日常生活的言词中拣取了“逻各斯”一词,赋予其“无以名之”之意,决不愿在“道理、理性、考虑、比例、规则”等后来所构造的“明白易懂之物中安家”。
尼采言下的赫拉克利特(希腊人)为之辩护过的哲学首先肯定不是大众的日常哲学,也不是后来形而上学家们衰颓(尼采语)的哲学和海德格尔所言的“存在被遗忘”的哲学。也许赫拉克利特还以完全不同的方式令他的同时代人感到诧异,而且是因为他把他们所熟悉的词语“置放“、“逻各斯”交织到这样一种道说之中,并且使“这个逻各斯”成了他的思想的指导词语。
赫拉克利特开始就已经让令人不熟悉的“逻各斯”来“道”说“逻各斯”了,终有一死者赫拉克利特死了,饶有意味的是在当时诗人卡利马科为一个也叫赫拉克利特的同名诗人写了个墓志铭诗文:
现在你已经躺下,我亲爱的老卡里亚客人一小撮灰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燃升你那愉悦的嗓音已然沉寂,但你的韵律依然留存这是这首诗的最后三句。诗不是给作为哲学家的赫拉克利特的,但对所有终有一死者都适合,我们都是“终有一死者”一个人怎能躲过那永远不灭的东西呢?只有“逻各斯”本身是永远不灭的,另一个终有一死者海德格尔作为“采集者”,让“道”也自行呈放过,虽然他的“道说”奇异而迷人,但可能也让“逻各斯”通过在他有限生命中呈放而成了更深的隐秘。
海德格尔的“道说”为我们怎样“听”道,为“入于道”走了开拓性的路,但我们只能看见这条路“活转”起来,而不知它深向何方。或者,焉知海德格尔的道不是又一次的误入歧途?“道”之言说甚至也不能只停依于语言的本质之思。也许道之为道对有限存在的人来说永远也是一个谜。或许,正是在迷中,我们才能虔心于仰望更高的生命之光。
思想把世界改变入一个谜的总是越来越幽黯的源泉深处,这个源泉深处将变得愈加幽黯,才呈现对一种更高光亮的允诺。
如果有,这种更高的光亮决不是属于现时代“自以为是”的人的,因为“人的心没有见识,神的心却有。”不管赫拉克利特怎样“道”出了神与人,生与死,狄俄尼索斯与哈得斯的奇特统一,它决不是后来亚里士多德隐约批评的所谓的违背矛盾律。我们对于“逻各斯”决不能轻易地以人的方式言说,我们只能如海德格尔说的“学会在无名的等待中生存”,因为生命和生活方式并非我们所有和所能认识人的生活方式就是人的神也许是最大的秘密:我们灵魂在地府里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