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内容

　　浙江大学之江校区是原杭州著名教会大学之江大学的旧址，那儿较好地保存了具有近百年历史的之江大学建筑群。这一罕见的中西合璧校园历史建筑群虽然已经成为杭州五个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之一，但是我们对于这些建筑的历史仍然所知甚少，这主要是因为解放以后，之江大学的档案资料被视为敌伪档案而遭遇了不必要的损失。但是从对近年来逐渐浮出水面的一些西文资料（尤其是费佩德和西德尼·甘博的老照片收藏）的整理和研究中，我们已经可以逐渐梳理出一些相关的线索。
　　西德尼·甘博是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的社会学教授，1918-1920年间曾在北京担任基督教青年会的干事和燕京大学的社会学教授。他之所以多次来到杭州，并且拍摄下有关杭州城市、运河和西湖的大量老照片，无非是由于以下两个原因：一是他父亲戴维·甘博对于之江大学这所杭州教会大学的慷慨捐赠；二是他与之江大学第四任校长费佩德结下的深厚友谊。
　　戴维·甘博是美国宝洁公司的创始人，同时又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他热衷于慈善事业，给北京的燕京大学和杭州的之江大学等教会大学分别捐赠了大量的善款。1908年，戴维·甘博带着十八岁的儿子西德尼首次来杭州访问时，正逢美国北长老会办的教会学校育英书院酝酿在钱塘江边的秦望山山坡上购买地皮，以便建立新校区，给学校升格和扩大办学的规模。当时费佩德也是刚刚从宁波的一个美国北长老会学校调到了杭州的育英书院，并被委任以监理新校区建设的重任。戴维·甘博出手不凡，毫不含糊地为育英书院计划中的新校区建设捐赠了盖一座大楼和修建浙江首个大型田径运动场的一笔巨款。
　　从前面这几张照片的比较来看，我们得知戴维·甘博当年捐赠的大楼目前外表上依然保存完好，只是门口台阶上的水泥已经有些剥落，需要修缮。另外，原来大门上方铭刻的“GambleHall”（甘博堂）等字样现已用水泥抹平。这一点并不奇怪，因为长期以来教会大学被视作是帝国主义进行文化侵略的工具，这些作为教会大学蛛丝马迹的外国文字被抹去则是顺理成章的。但是这样做的后果之一就是，时间一久，人们对于这些老房子的来历也就说不清楚了。
　　戴维·甘博1908年所捐赠的田径运动场也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因为它是中国最早按照美国大学校园和奥林匹克标准建造起来的一个现代运动场之一。去年北京奥运会召开之前，国内学术界曾经对中国百年奥运的动议起源有过一个激烈的争论，浙江大学本身也曾举办了一个规模很大的展览。令人遗憾的是，当时谁也没有想到过之江大学的这个田径运动场和老甘博的慷慨捐赠。
　　田径运动场遗址如今虽然还存在，但已经过了改造，而且由于周围种了很多的树，所以现在从山坡上已经难以看清它的全貌，透过繁茂的树枝缝隙，只能勉强窥见它的一角。只有站在地面上，我们才能看清它现在的样子：昔日的田径运动场已经铺上了“水门汀”，并且被分割成为了两半：南面是篮球场，北面是网球场。
　　当然，甘博家族对于之江大学的捐赠并不仅仅限于“东斋”和“田径运动场”，我们现在已经获知，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初建成的之江大学图书馆大楼原来也是由甘博家族所捐赠的。
　　费佩德的女儿珍妮特在其回忆录《洋鬼子》（1981）中记述了戴维·甘博向之江大学捐赠图书馆大楼的一件趣事：
　　1918年，当费佩德第二次前往美国为之江大学募捐时，他专门去了西德尼·甘博的老家，并且用他自己拍摄的中国老照片在帕萨迪纳的北长老会教堂作了一次介绍中国和杭州之江大学的讲座。当天晚上，戴维·甘博给他一张支票，用以给之江大学建造新的图书馆大楼。于是全家人都兴奋地聚集在费佩德夫妇的卧室里庆祝这次成功的募捐。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因为在这之前，费佩德的另外一位老朋友，即在上海拥有一家大型轮船公司的罗伯特·多拉尔先生（RobertDollar）已经答应给他一张支票，以购买之江大学图书馆所需要的任何书籍。现在老甘博捐赠了建图书馆大楼的钱之后，给这个图书馆起名字就成为了一个难题：无论是叫做“Gamble-DollarHall”，或是叫做“Dollar-GambleHall”，都会造成歧义和引起人们的误会。别人看到这样的名称，会误以为之江大学的人喜欢赌博，在之江大学的校园里开办了一个赌博场所。
　　费佩德一宿没睡，在房间里不断地踱步，绞尽脑汁地想要解决这个问题。第二天早晨，他以十分谦卑的心情，带着这个问题又去见戴维·甘博。后者是一个富有幽默感的人，他笑了一下之后，便慷慨地给了费佩德另外一张支票，这笔新捐赠的钱足够建造图书馆大楼和购买所有它所需要的图书。这样一来，之江大学就可以改用多拉尔先生支票上的钱去建造一座小教堂或是购买一架管风琴。费佩德所苦恼的问题终于得到了完满的解决。
　　我怀着崇敬的心情，久久地凝视着由戴维·甘博于1918年所捐赠的这座气势雄伟的图书馆大楼。它建造在秦望山的半山腰上，大门前面有一个很高的石头台阶，人们必须走上这高高的台阶，才能够进入这座神圣的知识殿堂。近九十年来，这座知识圣殿一直在始终不渝地执行着它为大学师生们提供科学文化知识来源的图书馆功能。在我的眼里，它就像是一本翻开了的大书，在默默地向我们讲述有关美国甘博家族与杭州之江大学（或浙江大学之江校区）之间深厚渊源的一个个精彩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