潍坊学院 - 《潍坊学院报》
破荷的新生
———读于生先生散文有感
王学坚
最近一段时间,于生先生在《齐鲁文学》杂志连续发表了一些杂感式散文,这些文章都是于先生在退休之后写的。内容丰富,涉及面广。有感于人生的,有感于社会的,有感于自然的,有感于过去和未来的,有感于外界和自身的,篇篇小文都写得很好,流畅优美,文彩飞扬。而且睿智灵动,内含深蕴。读后让人神清气爽,颇提精神。
我在想,于先生之所以有这么多的杂感,写出这么好的文章,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是因为有时间。从在职到赋闲,从忙碌中走了出来,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想可以写;二是因为有心情,工作时无心顾别的,退休后 心静神怡,可以海阔天空、上天入地的去遐想去凝思;三是因为换了角色,变了身份。从在朝到在野,从要人到闲人,过去想不到的现在想到了,过去感受不到的现在感受到了;四是因为上了年纪,有了岁数。从风华正茂年富力强到两鬓染霜花甲老人,有了沧桑积淀有了人生感悟。当然,除上述者外,还由于于先生有才华有知识是个好笔杆子。否则,愚钝无知的人是产生不出这么多杂感,写不出这么好的文章的。
我很喜欢于先生的文章,一是因为我也是一个常常舞笔弄墨的人,惺惺相惜,同病相怜;二是因为我也是一个退休的老人,而且比于先生年龄更大。所以于先生的诸多杂感我都能理解而且感同身受。我和于先生并不认识,从未谋面,但我从读他的文章似乎走近了他。俗话说文如其人,言为心声,此乃真理是也。我想,等我写过这篇文字之后去拜访一下于先生,以便请教和交流。
于先生的杂感散文写得很好,一是文笔好,有味道,给人以美的享受;二是有见解,有思想,给人以启迪和领悟。尤其是他对人生和社会的认识和理解可谓深刻。比如《破荷》一文,他从吴昌硕印章面的“破荷”,引发出对人到老年价值和意义的认识。他说,“一片残荷枝折叶破,浓艳不再,然而在它那繁实的莲蓬下,破荷的身体正在化为营养,滋养着脚下的泥土,勃勃的生机在悄悄的孕育。不久的将来,更加艳丽的新荷将从这里绽放。破荷既是归宿,更是开始。”人老体衰,青春逝去,这是自然规律,但能以自己的劳作和抚育,使下一代更好地成长,使大千世界生生不息,这不是很有意义的事吗?所以,他说“没有残破便没有美丽,没有残破便没有希望,没有残破便没有新生。”另外,人到老年以后本身也很有意义和价值。“人老如破荷。像炎阳逞尽了威势渐渐冷却,浆果去除了酸涩终于醇厚。虽无了年少时的流香清脆、青春活力,却多了老来的淡定、从容、历练心境。”“退休后有了更多的闲暇时间思考,在悔悟交作中,诠释着世事人生的荣枯、盛衰、生灭之变化过程,营养余岁,启迪后生,难道不似破荷之理吗?”此话说得可谓恳切中肯、意深义远。其实,不止如此,老年人在成熟谙事的基础上还可以做许多的事情,诸如为社会做事,为家庭尽力,研究学问,写作诗文等等。因为六十退休后,一般人身体还健康,精力也旺盛。有外国学者说,人从六十到八十正是学术事业上的丰收期和成熟期,此话是颇有道理的。有人也说过,人六十退休后,应该说是进入了第二春,还可以重新开花结果,获得丰硕成绩的。事实上,国内外不少老人都是如此。像于先生退休后不是写了不少精美的文章吗?就我自身来讲也有这方面的体会。退休十多年来,在学校参与考察干部、给师生做十六大辅导报告、编写青年读物、参加教学督导组、搞学术讲座等。到社会上参加一些文化活动。另外,写文章看孙子,生活过得可谓有滋有味丰富充实。
《人欲》一篇,在生活态度和如何做人问题上,于先生谈了自己的理解和看法。首先,作者对宋代程朱理学倡导的“存天理,灭人欲”这句话做了新的诠释。过去,对这句话往往持否定态度,认为程朱是在维护封建传统礼教,抹杀人的一切欲望和需求。而于先生指出,程朱说的“灭人欲”是灭人的过多和不合理的欲望,不是要泯灭人所有的欲望,人的必要的合理的欲望是应当有和允许的,这种欲望和需求则属于天理的内容。像饮食男女衣食住行等,倘若没有这些人们便难以生存,人类社会也将不复存在。如于先生所说,“人活在世,最大的天理有两条,一是自己活着,二是延续后代。只有这样,人类才不会灭亡。”当然,人要完成这两项任务也是不容易的,必须做艰苦的努力和付出辛勤的而劳动。“活着就要创业,挣钱,买食,烹饪,吃喝,排泄。”“延续就要恋爱,买房,性交,生育,抚养等等。”但是人性与人的本能使得人们“不仅自愿去完成这些繁重的任务,而且感到幸福无比。吃得精益求精,爱得死去活来,古往今来,演绎了多少动人的故事。”
人到老年,上述任务稍有轻松,但又有了新的差事,这就是要照看孙辈。此也是义不容辞,责无旁贷。否则岂不断了香火灭了家门?于是,“昼拎夜抱,骑马游戏,讲古说事,练琴写字,早接晚送……无所不为。”但老人不仅不烦反而其乐无比。这也是人性本能所使,人类存在所需。于先生诙谐地说,这是精明的造物主给人灌的“迷魂汤”,但老朽们喝起这迷魂汤却若饮甘醇,若品佳茗。因为他们是“辛苦并快乐着”干这种差事,于先生在述说这一切的时候,用的是调侃和无奈的口气,但实则吐的是认可与欣赏的心声。这一点读者是看得出来的。这是于先生的文风和性格所然。
人老了便喜欢怀旧,尤其是对那些美好的难以忘怀的东西,时时会想起来,萦绕于心头,告知于他人。于先生文章中也有不少这样的内容。如《远飞的大雁》、《冬天的演出》、《刘老师》、《自行车》等篇。在作者上小学时,在公社小礼堂举行的学区年终歌咏比赛,“身穿碎花红袄,头扎二尺红头绳”的女同学燕燕唱的那动人的歌曲《远飞的大雁》,“如今,半个世纪过去了,那歌声、那红绸长辫、那碎花红袄,那没有暖气的小礼堂,早已被时间冲刷的干干净净,像远飞的大雁一样没了踪迹。而那一刻的美妙乐感却依然萦绕的在心。”在《冬天的演出》中,作者特别关注和同情的,是那位家庭出身不好的“小四”,因唱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李勇奇的唱段比较动情和投入,被贫农组长斥为是借唱戏诉新社会的苦,于是 招 来众人“打到小四”的呼声。作者对此也是铭记在心,念念不忘。《刘老师》一篇中,班主任刘老师创造的说普通话的秘诀“老四声”和他在学生毕业时对同学的临别赠言,也让于先生感恩一生,时时记起。……诸如此类,值得他怀念和回忆的事情实在不少。作者写这些,对于个人而言,是为了在追怀往事中温暖心灵,营养余岁。同时,也是劝导人们要珍惜生命过程中那些有价值的事物和闪光的瞬间,特别是应懂得感恩。另外,从中我们还可以悟出一个道理,即俗话所说的“只觉得当时是平常”,但若干年后想起来却是那么的珍贵和难得。所以我们应该认真地过好人生中的每一天,认真地对待每一件事情,因为时间不会倒流,往事不可追回,逝去的就是逝去了。
怎样看待自然,怎样看待宇宙,如何面对生死?从于先生《神螺》等篇章中人们会受到不少的启示和感悟。几年前,于先生去西藏高原,在海拔5200米高的珠峰下捡到一枚海螺化石,这让他大为惊讶和无限感慨。海螺是大海的产物,也就是说这号称世界屋脊的喜马拉雅山在亿万年前曾是一片汪洋大海,由于地壳的剧烈变动,后来海洋变成了高山。这沧桑巨变竟是如此的神奇和博大,这怎么不叫人感慨万千浮想联翩?正如于先生在文中所说,“真想不到,在这地球之巅竟能找到海底之物,亿万年的时空穿越竟是一念之间,沧海桑田的巨变,竟以如此简洁的方式,诠释的清清楚楚。”面对这样的事实让人感到时空的悠远,宇宙的无限。与大自然相比,人又显得是如此的渺小。在人类之前之后的多少年,宇宙就已经存在在并继续着永恒。而每个人只不过是空中的一粒微尘,一场梦幻,是稍纵即逝的丛匆匆过客。何足畏惧,何足悲伤。唯有珍惜,唯有充实,然后融入无尽的永恒之中。”珍惜,充实,最后融入永恒。
人,就应该生如夏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这乃是正确的生死观。东晋大诗人陶渊明说得好:“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多自律。”大诗人李白的人生态度更加潇洒,让我们诵读他的《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人活着,就应该好好地活。什么患得患失,谨小慎微,守财如命都让他见鬼去吧!
于先生的文章写得很好,文字漂亮,意境高远;既有真知,又有卓见。在此破荷新生之时,青春吐绿之日,期望于先生继续辛勤努力,笔耕不辍,写出更多更好的文章,以满足广大读者尤其是老年人的心灵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