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里,妈妈亲手做的小小芭蕉扇,儿子在孩童时玩耍的四驱赛车,伴随我近30年的竹编书架……它们,就像生活中的一粒粒的珍珠,稀罕而珍贵。
这些旧时的小物件中,有一个绿色的花盆不仅承载了一份浓浓的思念,也记载了一个时代变迁。
2011年夏季的一天,我带着工具在父母的小花园里捣腾。在茂盛的花草丛中,一个小小的花盆一下子吸引了我的眼球。把它从草丛里拖了出来,擦尽附在表面的泥土与污垢。阳光的照耀下,小小的花盆一下子变得年轻、漂亮了。通体上下,散发出绿油油的光芒;盆面上,一串串葡萄宛如串串碧绿的翡翠。
“这花盆真好看,”我像是捡了个漏。
妈妈笑了。微笑中带着丝丝病容与深深的回忆。“这是厂子垮了,没人要,我把它捡了回来。你今天不把它找出来,我都快不记得了。”
妈妈说的厂子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单位搞的校办工厂。这个厂子在二十一世纪初的时候没有跟上时代的发展,终于“关门大吉”。如今,在它的原址地修建了花园和健身场,昔日工厂的影子连一点尘埃都看不到了。
不过,经历过那一段生活的人现在都能够回忆起它当初的盛况。厂区四周耀眼的灯光、整日整夜隆隆的机器轰鸣、川流不息的货车……那个时候,妈妈上的是“三班倒”,无论是炎热的夏天,还是寒冷的冬季;无论是电闪雷鸣,还是月黑风高;我常常从半夜里被妈妈窸窣的声响惊醒,直到她轻轻地带上房门,细碎、坚实的脚步声在院里的水泥小径上越来越远,渐渐消失,我才又沉入梦境。
多年以后,我走上了工作岗位,成了家,为人父。渐渐地,体味到妈妈当时工作的辛苦。现在想多尽一点孝道,弥补一下自己年少时的无知,已经不可能了。如今,老人家与我们阴阳相隔。再相见,也是梦中。一想到这些,苦涩的滋味在心里翻腾。
妈妈生病是在汶川地震那年。那个时候,她已经从厂子里出来了。她是厂子里的元老,也是这所校办企业最后一批员工。
她说,厂子垮了,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冰凉的机器,在野草丛生的墙角,她看到了这个孤零零的花盆。也是凑巧,在废弃的厂区小花园里妈妈发现了一棵君子兰,也是孤零零的。她没有多想,就将它移栽到这个花盆,并带回了家。就这样,小小的绿色花盆在我们家一呆就是十多年。
我找到它的时候,君子兰长的异常茂盛。原来的一棵已经长出了不少苗苗;粗壮的“肉质根”已经经由花盆底部的漏水孔深深地扎进盆底的泥土里。我把它分了盆。花盆里又重新栽进了别的花卉。
妈妈走后一年,2013年的夏天。那段日子,儿子刚刚参加完高考。闲下来的我准备打理搁置在楼前枇杷树下的花草。让我吃惊的是,在依次排开的花盆中,唯独不见了这个绿色的花盆。那时,我又惊,又气,内心充满了失落和遗憾。不过,庆幸的是,时隔不久,就看到它伫立在一户人家的阳台,盆里,有一棵枝叶婆娑的吊兰。那时,我的眼光久久不愿离开,好像觉得它也正看着我,朝我微笑,期待着带它回家。
如今,它就在眼前。绿色的釉面经由窗户投射进来的阳光的照射依然熠熠生辉。盆里,是一棵非常普通的热带植物。
平时,它总是在家中最为显眼的位置。这样,可以得到更多的阳光;同时,一看到它,心里不由自主地想到一些往事,更懂得去珍惜时下的生活,珍惜眼前的人。
□廖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