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师范学院 - 《岭南师院报》
爷爷的茶
(人文学院张佩欣)初来大学时,带了一个小小的白瓷茶壶,还有红茶,大红袍,铁观音,都是爷爷喜欢的茶。
暑假的时候,跟爷爷说我想带几包茶去学校。爷爷是很疼我的,便给了两盒他私藏的大红袍给我。后来过了几天,奶奶突然神秘兮兮的把我拉到她房间里,说:“孙女呀,奶奶以为你是要去成田读书(我的高中),每周都会回来,这次你要去的是湛江呢,过年才能回来了,两包茶太少,要多带几包。”说完就往我手上塞了好几包压缩茶包,就怕我在异地喝不到茶似的。
在大学,记得第一次冲茶时,我掏出了我的白瓷小茶壶,却被室友笑小资情调,因为她们喝茶都是直接把茶放水瓶里,放一壶开水便可以喝了。而在我老家,几乎没有人会这样喝茶,家家户户都备着一套茶具,来客无论贫富,进门就为客开茶炉,随着沸腾的开水,烫茶具,冲茶,闲谈。一壶茶,一盘点心,基本待客之道。
而爷爷爱茶,嗜茶,离不开茶。每天清晨,天还未亮,就先听到爷爷开茶炉洗茶具的声音。因为爷爷喜爱喝早茶,他泡茶不仅给自己喝,也要给全家人喝,一家大大小小,一个个点着名字过去喝茶,所以我的童年几乎没在早上睡过懒觉。小时候,早晨刚睡醒,睡眼惺忪的走出房门,就会被在客厅冲茶的爷爷叫去喝茶。小时候是不喜欢喝茶的,觉得又苦又涩,还经常烫到嘴巴。爷爷总是说好茶要慢慢品,苦尽甘来,而我从来只品得到苦。
爷爷会冲早茶,还会冲下午茶、晚茶。爷爷冲的茶,喝最多得的是奶奶,每天叨叨念“这老头子天天泡茶,喝这么多我晚上又该睡不着了”的也是奶奶。后来爷爷病了,嗜茶却依旧,奶奶便每天清晨起来为爷爷泡茶。爷爷总是嫌弃奶奶泡的茶,不是挑剔水温不够,就是茶太淡太浓,但奶奶总是清晨早起为爷爷泡早茶。直到后来,爷爷连茶也不能喝太多了,我们家的茶炉,早上不再咕噜咕噜地沸腾。
渐渐长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喜欢上了喝茶。捧一本书,在茶炉中注入一泉水,看书,安静的等待,待水慢慢气泡,直到咕噜咕噜的沸腾,打开茶盖,放入茶叶,再注入滚烫的开水,静待几秒,便把茶冲出来。不仅喜欢喝茶,还享受冲茶的那份闲适。几个好友一起喝茶和独自喝茶是不同的,比起闲谈喝茶,我更喜欢看书独品茶。每次在暖冬的午后,在院子里,手捧一卷书,地放一壶茶,晒太阳看书泡茶,偷得浮光半日闲,没有比这更放松闲适的享受了。
上了高中以后,功课渐渐多了起来,泡茶没有那闲功夫,便喝起了速溶咖啡。高三的早晨、夏日困乏的午后,总是从从书包里拿出随身放着的咖啡条,困了累了就冲咖啡提神,也在咖啡的苦中品出了咖啡的醇香。但更多时候是咕噜咕噜的一大杯苦咖啡灌入喉咙,便开始奋笔疾书写作业了。
那段日子,总是莫名想念爷爷的茶。小时候生病,爷爷总是会说:“来,泡壶茶喝了就会好起来。”在爷爷的心中,茶能治百病。但茶,终究是不能治好爷爷老去的病。而我如今一心情烦闷,安静的泡一壶茶,便能想清楚许多事。
蒋勋先生说,眼耳鼻舌身皆是来这人间做功课的,我们被甜味骗进人生,终究要经历“苦”对舌根的痴缠。苦茶,曾经童年所惧怕讨厌的味道,长大后却带来复杂的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