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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审看着窗外的霓虹有点出神，夜幕下一抹高挑的身影从远处走近。墨绿碎金的旗袍，黑色的高跟还有女人手中拎着的保温壶，在柔和的月光下相得益彰，送胯扭胯间透露着不经意的风情。女人像是看到了她的存在，朝着窗户的方向浅浅一笑，唐审刚想开窗就被同来聚会的女生制止了。
　　“你不晓得啦，叶贸早就被家里订了亲，听说是什么家里欠了别人的钱喽。”
　　“那还上个哪门子的学，男方家真是心宽，也不看看她那一副媚样。唐审啊，你可不要被她收买走了，你这么一个好学生。”
　　唐审沉默地点了点头，她不打算反驳，虽然她从来没这么看待过叶贸。她所在的学校是个洋人办的，总有些人要模仿一下外国人的做派。女生们就搞了一个女子同好会，说白了就是圈子内的女孩们聊八卦排斥圈外的小聚会。聚会总要打些正式的由头，这便把好学生唐审喊过来充充样子。
　　见她们讲完，唐审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窗子。明月清风随着白色的镂空的窗帘浮动，其余什么也没剩下。
　　再遇到叶贸，是唐审从未想过的场景。唐审看清站在教室外等她的人后就立马跑了过去，紧张地推了下眼镜，一时没想好怎么开口。倒是叶贸大方地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我看见你在公告栏的写的请求了。西哲这门课老师严得紧，我的笔记拿回去好好复习一下吧。”说着就把一本硬抄塞进唐审怀里，柔声说道：“下次可要先下手，高一届学生们的笔记在开学初就被人预定了。我西哲自认为考得不错，这笔记应该还有些价值。”
　　接过笔记的时候唐审这才看到叶贸手上涂着孔雀蓝的蔻丹，衬着她纤长分明的手，像极了高贵优雅的孔雀。唐审想，这么漂亮的手指放在钢琴的黑白键上就是一幅美好的图景。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冷眼看她。
　　“这个蔻丹……”叶贸刚想解释什么，就听到一把清亮的嗓音说道：“贸姐涂这个很好看。”
　　流言总是可怕的，不知什么时候起巴掌大的学校里到处流传着关于叶贸各种各样的说法。更有些骄横的女学生会故意让叶贸难堪，很多人抱着看戏的态度围观着依旧高傲的叶贸。
　　唐审想告诉她，想替她解释又怕自己火上浇油，只能急作一团。唐审在教学楼门口遇见了叶贸，女人只告诉她清者自清，简单安慰她几句就着急去代钢琴课贴补家用。唐审有种全身力气揣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好一句清者自清，那你孔雀蓝的蔻丹去哪里了？
　　叶贸被人作为谈资将近快半个学期，好不容易放了假，唐审长舒了一口气，等开了学大家都不会记得了吧。这点她倒是猜对了，因为叶贸根本就没返校上课。没人知道叶贸的电话，写信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会收到回信。没有人关心叶贸，少了一个人生活照旧，也许只有她唐审着急上火了。
　　“小审，我知道大家怎么讲我，我只是不想相信。我家投资失败，欠了钱，我总是在想，我多赚点，慢慢还，一切都可以解决。”叶贸在电话另一头哽咽着，止不住地抽泣，“那家人愿意给我爹钱，就想娶我过门给快死的儿子冲个喜，冲个喜，我一辈子就没了！我瞧不上那些八婆，却混得还不如她们……”
　　唐审在宿舍门口默默地听着叶贸打来的电话，电话另一头说着说着就只剩下低泣。南方三月的深夜还夹杂着浓浓的寒意，清冷的月光把唐审单薄的身影拉长得诡异，拿着听筒的手冻得发抖，天太冷让她也有种想哭的冲动。
　　一个星期之后叶贸出现在了学校里，还是墨绿的旗袍和黑高跟，却让唐审觉得她骄傲的孔雀公主不在了。因为她认识的叶贸永远不会硬扯着微笑去介绍相片上那个看上去体弱多病的男人。
　　“这是杨先生，我的未婚夫。”
　　女人把头压得很低，唐审看着她颤抖的背部突然说不出话来。假如悲伤可以具象化，那么那人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充溢着这种情绪。随口找了个理由离开，还没走远就听到屋内撕心裂肺的哭声，唐审压抑着内心翻滚的感情逃命似地离开了。
　　叶贸这次回学校就是办个退学手续，没过几天就要离开。去送叶贸离开的只有唐审，看着那人素色的袍子和平底的鞋子，头发随意地拢在脑后，像普通妇女一样夹杂在人群里买票找座，也许以后还会被琐碎的生活磨损容颜，磨平棱角。唐审再也忍不住，像个走丢的孩子一样哭了出来，也许是觉得惋惜抑郁，也许是觉得无可奈何，不管怎样，孔雀公主都彻底不在了。
　　几年之后，家中开明的唐审没被逼婚，反而在家里的帮助下去了国外深造。临走之前，当年的同学前来送行，唐审想起叶贸，话到嘴边还是没有提起，大概不会有人记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