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潍坊学院 - 《潍坊学院报》

释“家”

2016-01-01     浏览(84)     (0)

  吴存浩
甲骨文的“家”字早已被老一代学者诠释,在此再作《释“家”》的文章,未免有点多此一举,但想来想去,还是说几句的好。
  上小学之时,老师就告诉我们:“家”字为什么这样写呢?那是因为“宀”是代表房子,房子之下有“豕”字为现在的猪字,房子之中有猪即是家。至今,老师所说的这种含义还记忆犹新。后来,到了大学里,学习《考古学》时,涉及到甲骨文中的“家”,老师在课堂上还是这样解释。一个偶然的机会,翻阅字典时,看到“宊”的读音亦为“家”。于是,我想,犬是人类的好朋友,大概房子之中有条狗也应为“家”了。
  去年,看了中央音乐学院赵世民在中央台“百家讲坛”上所讲“神秘的汉字”那堂课,说家字之下的“豕”寓意像猪一样的生孩子,说是多子多福才意味着家。当时,我不由自主为之击掌叫好:瞧,还是我们山东老乡,讲得令人折服!
  更有学者甚至生发奇想,在其书中将家下半部的“豕”字诠释为小猪,并且说:“豕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猪,而是小孩。试想,人的幼年,对脏、乱、差没有任何感觉和畏惧,土里泥里,和一只小猪也差不多……中国人家庭的人丁却总是兴旺的,所以,家下面的豕解释为小孩更符合逻辑。”
  虽然,这是一种逻辑,也确实讲得精彩至极,但是,解读了两年甲骨文后,我对这种精彩却是越想越糊涂,对这种逻辑越想越黯然:“宀”之下的东西多者呢,有动物,有植物,有人,还有一些说不上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诸如牛、女、木等,那么,按照自小学到大学老师一贯制说法,这些字都应该读为“家”,因为那些东西都是财富,但是,“宀”家下有牛之字却读为牢房之牢,“宀”家下有木之字却读为宋江之宋,“宀”下有女之字却读为安全之安,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或者,按照“豕”为不知道讲究卫生的小孩来诠释,那么,“宀”下有之牛、之羊、之犬等动物也绝不是知道讲究卫生的生灵,因而这些牛、羊、犬之类动物亦可释为“对脏、乱、差没有任何感觉和畏惧,土里泥里”,和一头小牛、一只小羊、一条小狗差不多的小孩,都可以讲这些或从“宀”从牛、从“宀”从羊、从“宀”从犬的字释为“家”字。
  可是,我有点困惑了:如果以猪的繁殖力高看来作为家的话,那么,猪的繁殖力实在木。木为植物,无需人们很多管理则逐渐成为林,成为森,遍布满山遍野。那么,以“宀”下有木之“宋”字为家该多好。
  实际上,“家”的含义应这样诠释:“宀”为屋,是用于祭祀的场所,类似于“宗”字所从之“宀”即是用于祭祀的屋子,所从之“示”的甲骨文字形类似于牌位。在远古时代,凡祭祀是要讲究身份和地位的。身份和地位越高的人,祭祀所使用祭品越要丰盛。《周礼·庖人》注云:“始养之曰畜,将用之曰牲”。郑玄注云:“礼将祭祀,必先择牲,系于牢而刍之。”为由此,才有《周礼》与《礼记》等典籍所说的祭祀天子、诸侯及伯要以数量不等的牛为极品,有太牢少牢等称谓。《大戴礼记·曾子天圆》云:“诸侯之祭牲,牛曰太牢;大夫之祭牲,羊曰少牢。”在古代,太牢祭祀为牛、羊、猪三牲皆备,只用羊与猪二牲,称“少牢”。由此可见,即使贵为大夫,也是不得以牛为祭牲的。至于能够称得上“家”者,也绝不是今日所泛指的家庭之家,而应该是被称之有爵位之“人”的家,而不是被称之为“氓”者的家。这正像在以往被称为“府”被称为“第”者,绝不是一般人家所居住的房屋都可以称之为“府第”的。这些被称之为“家”者,祭祀其祖先所使用的最高祭品是不得用整牛整羊的,只能为“豕”,否则即被认为是超越“礼制”,有犯上作乱之心。至于,祭祀的场所则称之为“宀”。此字不仅音为家,而且原来即为“家”之本字。“家”字久用不归,不仅致使“宀”只能作为这类汉字的部首,而且也把基于祭祀之意的家成为当今这个上“宀”下“豕”的家字。
  在汉字演化史中,大多数汉字的脾气有点怪,动辄变化自己以显示自己饱经风霜,仅有少数字脾气老实得很,历甲骨文、金文而至今,模样基本没有发生变化。,“家”字便是其中之一。“家”字如此乖,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基于祭祀礼制之“家”是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因而才有了一个万变不离其宗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