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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民大学 - 《中国人民大学》报

忆教学货币银行学的快乐

作者:■黄达    
2015-11-16     浏览(68)     (0)

这篇文章描述了作者从对货币银行学的喜爱到掌握这门学科的过程,包括不断学习和深入思考、翻译和研究。他经历了许多挑战,但最终找到了乐趣和成就感。他表示,虽然起初接受组织安排是为了工作,但最终真正爱上了这项安排。他坚持钻研货币银行学,并在60年的教学实践中不断成长。


  经过1950~1951年这一学年,我深深地被货币银行学这门学科吸引住了。
  当时人民大学开的经济类课程有许多门。政治经济学是经济类学科的“统帅”课。下面是各经济专业的专业理论课,货币流通与信用就是其中的一门。无论哪门课,那时推上讲台开课的大都是与我类似的二十多岁的知识青年。在相互交流之中,其他课程的教师对于我们讲授货币银行学这门课非常羡慕:只有这门课,有讲不完的内容,有看不完的参考书,这门课的理论推导好像层出不穷,没有尽头。
  应该说,开头的第一年,只不过窥视了货币银行学内容的小小一角。比如,那时对于如何从宏观经济视角认识货币银行问题还没有入门。但的确已能感到———当然是迷迷糊糊地感到,这门课程有着极其深邃的知识宝藏,可以足够供自己未来的岁月去寻幽探胜。
  这门课程的主要参考书是《资本论》。同学没有时问啃这样大部头的经典著述,教师则必须啃。这是第一次恭恭敬敬地阅读古典的经济学名著。面对这部十九世纪用严谨的德国思辨逻辑写出来的经济理论,好像遇到一面玻璃墙,无法登堂入室。现在已经回忆不起是怎样的具体动力推动自己向里钻。读不进去,硬着头皮读;读一遍不懂,反复读;反复读若有所悟,但是邪非邪,朦朦胧胧,更无法用自己的语言表达;再读再思索,一旦之间,突然觉得多少把握了要领,有了自己的解读。
  学货币银行学,还遇到一重必须跨越的障碍,那就是翻译关。货币银行学是外来的学科,主要文献讲的是外国的实际和外国的理论。当时,绝大多数人,不懂外语,学习这门学科只有靠翻译过来的中文文本。翻译,搭起文化交流的桥,是一项十分值得敬重的工作。但这项工作既辛苦,又艰难,无论怎样推敲,选定的几个中文文字极难把原文所包含的全部信息包含无遗。不懂外文,只读译文,只能定格在译出的那几个中文文字上,而无法全面领会译者对外文的理解,更不要说原文的丰富内涵了。于是,或生背硬记那几个中国字;或望“中文”之字,生“外文”之意。这中间,曾引起种种无谓的争论,浪费许多精力。如“货币是一般等价物”,这是那时我们学货币银行学碰到的第一个“定义”。“一般等价物”,这在中国的日常用语中是没有的,在古往今来的施政对策文献中也未曾遇到———陌生又有点神秘。背这几个字不难,但不理解含义,这样的定义有何用处?那时有资本论的俄文译本和英文译本。俄文的一般等价物是ВсеоъщииЭквиалент;英文的一般等价物是UniversalBEquiv-lent。Всеоъщии和Universal,译成“一般”是不错的,如果译成“普遍的”、“公共的”、“共同的”……也同样可以成立。Эквиалент和E-quivalent译成“等价物”很简练,但属书面的学术语言,如转换为通俗的语言,不过是指:与某种对象在数量上、价值上,或某种可比的标准上“相等的东西”,“相当的东西”……,含义并非难于把握。有些同志害怕“曲解”了科学语言,宁可死记硬背佶屈聱牙的译文而不敢越雷池一步。而我坚持把翻译来的“科学语言”与生活实际接轨。这帮助自己不断克服阅读佶屈聱牙译文的障碍,也不时从中找到乐趣……“学”,从不懂到懂,是享受;“教”,也就是从“自己懂”到“使人懂”,更是享受。进入教学实践,不时领悟到,从“自己懂”到“使人懂”,同样是十分艰辛的过程。往往是攻读一个问题,觉得搞懂了,但要自己下笔用文字表达自己之所懂却表达不出来,发现“觉得搞懂了”却并未搞懂。更进一步,当能够用自己的文字表达出来之后,又发现在课堂上却不会用课堂讲授语言讲给学生听。书面文字的一句话可以是几十字,上百字,可以用冷僻的甚或是自造的词汇来表达自己所领悟的科学内涵。而课堂语言,虽然较之生活语言可以有较多的名词术语,但名词术语应是同学熟悉的,而且不论是怎样复杂深奥的论证,只能用短语句的组合来讲解几十字上百字语句中的逻辑关系,读的时候,可反复分析,听的瞬间则难以把握。能不能把长句转化为短句的组合,往往也是真懂与并非真懂的分界。
  1993年,我写过一篇《自述》,有这么一段:
  “本来,少年时的志向既不愿当清贫的教师,更未想到进入经济理论领域。那时,一心想学工,将来当个工程师;如迫不得已学人文科学,向往的也是文学、历史之类。中学毕业时,一场大病失去了升学机会。在历经坎坷之后,于1946年,用当时的用语来说,‘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即跟随中国共产党投入波澜壮阔的解放全中国的滚滚巨流之中。在那摧枯拉朽、地覆天翻的年代,个人的荣辱得失和事业理想都显得非常地渺小。虽然也想‘革命成功之后还是学工,但当中国人民大学成立之际,分配我从事经济理论教学,也就欣然接受了这一决定终身职业的安排。”
  接受组织安排是一回事,真正从内心、从情感上爱上这项安排又是一回事。开头的第一年,“学”也好,“教”也好,诸多的兴奋点,推动自己走上喜欢钻研货币银行学,喜欢讲授货币银行学之路,并乐此不倦、形影不离6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