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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林大学 - 《吉林大学报》

缅怀父亲唐敖庆

作者:唐东    
2015-11-20     浏览(932)     (0)

  首先,我代表唐敖庆的家属,对吉林大学和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联合举办这次纪念父亲百年诞辰的活动、对各位来宾和吉大的师生们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参加纪念活动表示真诚的感谢,同时对所有撰写纪念文章的作者的大力支持、对参与编辑纪念集中的画册以及征集文章的吉林大学档案馆和化学学院的老师们所付出的辛勤劳动表示诚挚的谢意。我们也愿意借此机会感谢唐敖庆教育基金会自成立之后这些年来卓有成效的工作,我们愿意继续参与和共同推进基金会的工作,使其进一步成长壮大,用唐敖庆的精神为吉林大学乃至全国的教育和科研事业继续作出贡献。
  回顾父亲一生的成就,他是一位建树颇丰的科学家、教育家和科教界的组织领导者。作为科学家,他在理论化学的几个重要领域中都做了开创性的研究工作,在中国建立了理论化学学科,并取得了举世公认的创新性成果,先后5次获得国家自然科学奖,包括两次很少有人获得的一等奖。作为教育家,他长期站在讲坛上为本科生、研究生讲授基础课、专业课,多次举办全国性的理论化学方面的讲习班、讨论班,为国家培养出大批高层次学术带头人,他的学生中当选中国科学院院士的已达十多人。作为科教界的组织领导者,他长期担任吉林大学的主要领导人,按照重点大学要办成“两个中心”(教育中心和科研中心)的办学理念,规划和管理学校的教学和科研,促使吉林大学跻身于国家重点综合性大学行列。之后,他出任首届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主任,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制度的创立、完善和发展,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实现了一项“勋业”。
  我们作为子女,在父亲身边长大,亲身感受到了他坚贞不渝的爱国情怀和无私奉献的精神,坚持不懈的勤奋和敬业精神,真诚待人和团结人的广阔胸怀。新中国成立,他义无反顾地回归祖国,在导师曾招抡先生的安排下开始了他在北京大学的教学和科研之路。国家需要调一批师资建设东北人民大学的理科,他主动放弃北大的优越条件,举家迁往条件艰苦的长春开始了新的创业。我们这些子女也都在东北长大成人,其间,他虽然没有时间对我们的学习和工作给出许多具体的指导,但他对我们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他对我们每个子女的专业取向和择偶标准都不过多干涉,尊重每个人的选择。他平等待人,关怀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在基金委工作期间为他开车的司机马杰先生。就在几天前,马杰听说我们要来长春参加纪念活动,打电话给大姐请我们带给他一本纪念集留作纪念,说到父亲当年对他的关怀还不禁流泪。我们虽然无法和父亲相比,但在念书、进取和做人方面也尽量向他学习。过去我们对父亲一生的经历和成就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但今天经过参与筹备这次纪念活动,包括在撰写纪念文章过程中阅读了大量有关介绍父亲的材料,以及由于参加对纪念集中文章的编辑工作而有机会事先读到新征集到的文章,使我们对父亲的了解又达到一个新的高度。这次纪念集征集到了29篇文章,其作者包括了吉林大学和基金委的领导、父亲生前的同事、学术界的同仁,特别是包括了父亲从上世纪五十年代至八十年代40多年时间里培育过的学生,很具有代表性。我们每读一篇文章,都有一份收获,获知一些新的有关父亲的素材,也常常为之感动,加深了对父亲的了解和敬仰。
  现仅举部分文章为例谈一下我们的感受。吉林大学杨振斌书记和李元元校长的文章以及国家基金委张存浩名誉主任的文章全面叙述和高度概括了父亲一生的历史、成就和贡献,包括他在吉林大学的艰苦创业、科研创新、成就卓著、治校有方、桃李满园,领导创建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实现了一项勋业,以及优良的作风。吉林大学原校长伍卓群教授谈到父亲是道德与文章的完满统一、天才与勤奋的成功结合、教学与科研的并茂双优,说他的特殊优势之一是有很强的数学功底,感觉到他几乎时刻都在进行思考,我们对此感同身受。吉林大学的徐如人院士和庞文琴教授、沈家骢院士以及云南大学的戴树珊教授在他们的文章中回顾了父亲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期创建东北人大化学系的历史,他受命主讲多门课程,耗费了他几乎全部精力。所讲课程没有一门是按某教科书讲的,而是博采众长经过他的大脑熔炼出一个新的体系,结构严密,且结合听众实际缺什么补什么,听课者均收获极大。沈家骢老师在担任吉林大学副校长时,父亲对他说:“做行政工作,不能放松业务,相反,业务还要做得更好。”父亲本人的一生就是这样做的。
  父亲在担任吉林大学校长和国家基金委主任期间的十几年里,仍不放松教学与科研工作,举办了多个中短期培训班、讲习班。文化革命结束后,国家急需培养人才,为此,他在1978-1980年举办了一个面向全国的、有200多位来自6所大学和两个研究所的研究生/进修生参加的量子化学研修班。上海中医药大学的陈凯先院士和山东大学的冯大诚教授都在文章里回忆了他们在研修班的经历和感受。回忆中谈到他们印象最为深刻、受益也最大的是父亲讲授的“量子力学”和“量子化学”两门课程。父亲讲课之一丝不苟、水平之高、效果之佳,令人叹服。特别是对父亲那种敬业精神的回顾尤其感人,冯教授写道:“当时唐老师已经六十四五岁的年纪,每次课讲完,无论春夏秋冬,三个小时下来,他总是满头大汗,那件作为上课‘工作服’的中式罩衣的衣领和与衣领邻近的很大一圈都会被汗水浸透。这个湿透的衣领,表现了唐老师作为一个伟大的科学家和教育家对于科学和教育事业的极端的热忱。”我们读后都深为感动。
  厦门大学的张乾二院士和四川大学原校长鄢国森教授均谈到1963-1965年参加吉林大学物质结构学术讨论班的经历。张老师谈到当时父亲每周给他们讲三次群论的课,使用该领域公认难度最大的教材,读懂了这本书,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他要求讨论班的成员,不仅要学好课程,更重要的是要用这些知识去研究问题。他启发大家:连续群研究原子结构,点群研究分子结构,连续群与点群之间有一条沟,应当建立一座桥。当时张老师和邓从豪老师(20多年后成为院士)、鄢国森老师分在一个研究组,天天在想怎么架桥。邓从豪提出,连续群与点群的耦合系数可能是桥,但如何去求耦合系数,也是一个难题。有一天晚上,他们几个找到了求解耦合系数的公式,第二天正要向父亲汇报,没想到父亲也推出了另一个公式,师生竞相推导公式,一时传为美谈。这是配位场理论研究的一项重要突破,是师生共同努力的结果。十几年后讨论班的师生们出版了《配位场理论方法》中英文版专著并获得国家自然科学奖一等奖。这段回忆从一个侧面反映了父亲当年是如何带领他的研究集体进行科研创新和攻关的。
  父亲在基金委工作期间的秘书路宁先生在文章中谈到父亲是如何身体力行地履行他亲自制定的“依靠专家,发扬民主,择优支持,公正合理”的十六字评审原则的。当时有些人希望利用与他相熟相知的种种关系得到特殊的关照,获得基金委的资助,他的态度非常明确:按“十六字方针”办,不管谁,都不能特殊。路宁写道:“有一次,唐老师在外面开会。我接到一封信,是唐老师的一位老朋友写来的,希望在申请的项目审查时能予以关照等等。我知道唐老师的脾气和在这种问题上的态度,于是我按惯例把信转给有关部门,并特别强调:唐老师的要求是按‘十六字方针’办。有关部门有点犹豫,担心唐老师会有其他想法。我说:‘不会的。’于是有关部门按原则做了处理,这个项目落选了。等唐老师回来,我向他做了汇报。他说:‘做得对。公正是我们科学基金制的生命线。离开了这一点,就是对科学家的背叛。我们就会被科学家抛弃,也会被历史抛弃。’唐老师还特别强调:‘我们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此一件事情就反映出父亲在运用行政权利方面的谨慎小心、公正无私。
  总之,有太多的有关父亲的业绩和点点滴滴值得回顾,不能在此逐一叙述。值此在他诞辰100周年之际,我们作为他的子女,和吉林大学的师生以及科教界的同仁一道缅怀他的业绩,学习他的品格,弘扬他的精神,更好地为振兴中华、实现中国梦而努力。
  (作者系唐敖庆先生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