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大学 - 《山东大学报》
发生在普通百姓家的真实抗战故事:
“李大娘可是一位真正的阿庆嫂”
作者:信息科学与工程学院退休教师 张传鑫
时间追溯到1943年,山东邹平县焦桥镇李大娘家。那是一个有着前后院的大家庭,东屋朝街开着杂货铺,院子里堆了不少窑货,其中陶罐最多,因为农村都用它到井上打水。庄西头是日本鬼子的炮楼。人们在压抑中生活着。
这一天是焦桥大集。集上有各色人等,敌我双方都很重视集市上的动静,风吹草动即起波澜。这一带,我渤海地区地下抗日力量十分活跃。当天,日本鬼子发现两个农民打扮的青年人出现在集上,鬼子断定是八路,于是派人跟踪。
不错,两个年轻人的确是地下抗日志士。他们俩轻轻推开李大娘家的大门,闪进门后又轻轻把门插上:“李大娘,我们来了”。李大娘闻声从堂屋里出来:“马部长来了!”来人说他们要去桓台开会,路过这里稍事休息。他们还高兴地告诉李大娘他们缴获了敌人的真家伙,并拿出来一支手枪放在院子的石头桌子上,想擦枪。枪还没来得及擦,就听到集上开始乱哄哄的闹起来……院子里,李大娘的两个女儿蕙兰和翠云正在玩耍。九岁的李蕙兰是本庄的儿童团长,天天在外面和孩子们一起。但敌人的炮楼就在庄西头,儿童团的活动也成了半地下性质的了。这天,家里的大人都忙活着在集上赶集,照看妹妹的活儿就交给了她。
五岁的小妹妹翠云,别看人小,却十分机灵。家中常常以她的话作为似信非信的预言。嫂子问她:“翠云,明天有敌人来吗?”“不来!”大家就安定下来。“来!”这个“来”字就会让大家忙活一阵子,不由自主地准备好逃难的东西,果然几次下来十分灵验,小翠云似乎就成了小神仙了……“砰砰砰!”敲门声夹杂着喊声:“快开门!”。李大娘说:“不好!鬼子来了!”情况万分紧急。两个八路军同志是逃不出去了,后院的夹皮墙也来不及躲进去了。加皮墙用柴火挡着作掩护,需要先挪开柴火才能进去,进去后还要再挡上柴火,要藏进去已经来不及了。何况仓促之下,若有不慎,夹皮墙和地洞一旦被敌人发现,全庄就要遭殃了。
且看李大娘如何应付!说时迟那时快,李大娘伸手抓起手枪,喊了一声:“蕙兰,抱着你妹妹过来!”这位儿童团长动作十分敏捷,抱着妹妹跑到母亲身边。李大娘将手枪迅速插到小翠云的怀里,掩好大襟说:“抱着你妹妹出去!”娘儿仨向大门走去。
来到大门口,李大娘镇定地开了门恭敬地说:“皇军来了,请进来喝水!”来的是两个日本鬼子和一个翻译。
大门一开,两个鬼子的眼睛就直直地盯着院子里两个农民打扮的年轻人,没有在意两个孩子。此时小蕙兰抱着妹妹走出了大门。门口就是集市,蕙兰哄着妹妹躲在一个角落里,没有走远。
鬼子直奔两个年轻人而去,翻译急忙跟上。鬼子不由分说粗暴地对年轻人搜身,上上下下摸了个遍,没有发现什么,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鬼话,高度怀疑的眼神,凶恶地上下打量着……李大娘看在眼里,鬼子搜身没有搜到任何东西,把年轻人腰间别着的烟袋拽出来扔在地上,李大娘心中有了数。她沉着应战,灵机一动,抢先说话,破口大骂两个青年人:“你们到我家里来干什么!?前天送来的罐子我已经给了钱,可你们看看这破罐子装上水就漏,不坑人吗!”说着她举起罐子摔了个粉碎!“做买卖不能这么丧良心!明天找你们掌柜的来。”两个青年人心领神会,随着李大娘的思路顺水推舟地说:“李大娘,对不住了,别生气,下集一定送好的来。不要钱了,不要钱了!”
日本鬼子似乎听懂了什么,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错误,自言自语地咕噜了一通日本话。翻译听完后也自言自语地说:“难道跟错人了!?”随后向鬼子说了一通,大概是解释这个女人为什么摔罐子,三人这才扭头向大门走去。李大娘和两个青年赶紧跟上送行,“皇军走好”。
李大娘将鬼子送出大门,看着他们走远后,喊了一声:“蕙兰!抱着你妹妹快回家吃饭!”听到妈妈的呼唤,知道敌人走了,蕙兰赶快抱着妹妹回到家里。李大娘掀起小翠云的上衣,抽出手枪递给马部长:“鬼子向东走了,你们赶快向南走……”就这样,李大娘临危不乱,胆大心细,使两位同志躲过一劫。
三十多年过去了,大约是在1975年,我去看望在千佛山医院养病的山东省政府秘书长赵国栋同志。赵国栋是渤海地区的抗日骨干,当年就在桓台一带活动。我问他:“您认识一位叫李大娘的吗?”赵秘书长惊讶的说:“我怎么能不认识?!解放后我们找了她很多年啦!四二年我在桓台一带搞抗日地下活动,子弹打穿了我的棉袄,还是李大娘给我缝的呢!”当他了解到我同李大娘的关系后说:“你这位岳母她是真正的阿庆嫂啊!”
是的!我的岳母名叫常慧英,嫁到李家后,大家都管她叫李大娘,她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用她自己的话说:“我在敌人面前一点都不害怕,心眼来得很快!”李大娘的故事有很多,都可以拍成连续剧了。
故事中五岁的李翠云,几十年后是山东大学齐鲁医院的儿科教授,是我的妻子,我最亲爱的人。她心地善良、为人忠厚,是贤妻良母;她医学理论踏实,临床经验丰富,医德高尚,她多才多艺,为人敦厚,令人尊敬!2012年她突然得病离世,我为没能保住她而万分悲痛、内疚和伤心!
李翠云和她家的故事有很多。她的家庭是名符其实的我党抗日地下工作站,朝街的杂货铺是为了掩护同志们和工作需要而开的,夹皮墙和地洞是为了给伤员治病和养伤而修的。我的岳父、岳母在当地为老百姓和抗日战士医病、养伤,受到全镇人的尊敬和爱戴!她们全家都为革命为抗日做出了贡献!我的岳父是赴法华工,回国后在镇上开了间医院。他后来参加了八路军作军医,曾任济南军区卫训大队长。李翠云的哥哥、姐姐都参了军。那是一个令人怀念和尊敬的家庭。 (信息科学与工程学院退休教师 张传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