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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文学院中国古代文学专业研究生 张明明
六年来，我的口袋里一直装着一个袖珍玩具——一只头硕身小，形貌丑陋的小乌龟。六年来，随着求学、工作地点的改变，我收到很多礼物，搬过许多次家，每一次搬家总会丢弃一些没多大实用价值的小物件，可每一次搬家，我都没有产生过丢弃小乌龟的念头。非但不想丢弃，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珍爱它。只因当日，飘雪菲菲，红尘寸隙，悄然知心。
　　六年了，时间堙没了黄尘青砖，往事荒芜了青春梦想，却带不走那晚你极浅极淡的微笑以及隐没在那飞雪后的群岚。六年了，我生命的绿树也曾苍翠葳蕤，我成长的脚步也曾漫不经心，却忘不掉那晚你似嗔似喜的话语以及并行在那身影后的脚印。是啊，事情过去六年了，你送给我小乌龟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
　　那时，你我都很单纯，单纯得近乎可爱。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路灯那米黄的光束伴随着雪花婀娜的身姿若旋舞的蝴蝶款款而下，我围着暖暖的围巾慢慢朝教室走去。我喜欢飘雪的天气，白白的雪儿围绕着我，心情里的豁然、忙碌中的惬意在这晶莹世界里更显唯美、真实。就在二号教学楼下，我看到你正站在那里。我停下脚步，习惯性地扬起头甩给你一个鬼脸。你冲我挥挥手，喊道“没想到你也在这里”。我故意应声“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啊”。你三步并两步地跑过来，“毛毛，送你个小礼物，喏，小乌龟！”我顿时无语，瞥了一眼小乌龟，拿在手里一捏，调皮地说了句：“跟你挺像，挺笨的，还真丑！”你瞪大眼睛，挑挑眉毛，一脸无辜地说道：“哎，别瞧不上它啊，在它身上，有许多咱俩应该学习的品质呢。”我努努嘴，“您老那长篇大论又来啦”，心里却希望你继续说下去。你是个性格温和、颇有涵养的人。你冲我微微笑了笑，说：“咱俩身上有许多缺点，比如都爱‘胡思乱想’，具体说来，我呢好高骛远，你呢毛毛躁躁。”我一听就急了：“照你这样说，本姑娘岂不是没有优点了？”“当然有喽，你有很强的上进心。”我摇摇手里的小乌龟，“和它有什么关系嘛？”你认真地说道：“乌龟身上的优点就像此刻的雪粒多得数不清，诸如踏实沉稳，不急不躁，一步一个脚印地追逐目标……这些可贵品质，不正是当下年轻人所缺乏并需要培养的吗？”我看着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如那晚的雪儿精灵在空中尽情舞蹈，时间像个无事生非的顽童在你我心里浓墨重彩地勾勒了一笔。
　　你说得很正确，我的确是那种爱胡思乱想、做事也毛躁的人。因为懂得，所以相惜。显然，你的话在我心里起了作用，因为一夜之间，我竟然喜欢上了这只小乌龟。翌日清早，我又端详了许久小乌龟，愈看愈喜欢，喜欢之情简直一发而不可收，我时而将它抱在怀里，时而将它捧在手上，仔细把玩，如获至宝。
　　这只小乌龟比例严重失调，头部和躯体大小相等，没有颈部，于是便显得头硕大无朋，而脚掌却小得可怜，仅有米粒大小，真是又可怜又可爱。由于脚掌太过袖珍，乌龟的腹部便如蛇一般贴在了地上。龟片也因龟背太过狭小而打了折扣，仅有六片。在我看来，从这只小乌龟身上，唯一能体现出设计者匠心独运的特点是，对乌龟各部位色调的调和。乌龟的头部是暗紫色的，眼睛是黑色的，背部是浅黄色的，腹部和脚掌都是白色的。四种颜色有机地结合在一起，细细端详，也的确能显出几分独特的风韵。
　　这只小乌龟，既非高富帅，也非白富美，它就像只沉静的丑小鸭，在我书桌的一角陪着我看书。此刻窗外阳光流泻进来，柔和的粒子洒落在它身上，而它，静静地注视着寝室里的景物，一动不动。尽管它既不值钱，也不漂亮，但我却越发喜欢它，时日一久，倾注的感情渐多，加之你也爱以龟自喻，所以它便堂而皇之地成为我和你之间的信物。之后，虽有很多人送给我不少礼物，可再没有你的礼物这般独特，让我如此心动，如此难舍难分。每当我受了委屈无处发泄时，每当我遇到烦心事无人诉说时，每当我遇到困难无可依靠时，每当我压力山大无以排解时，我都会从口袋里掏出小乌龟，沉静地注视着它。神奇地是，此时此刻，你既调侃又郑重地话音往往会在耳畔响起。
　　“毛毛，遇到挫折，你理应感到庆幸，有挫折才会有反思、有改进。你要知道，只有那些走下坡路的人才不会遇到困难。遇到困难，解决困难，这本来就是一个人心理蜕变的必由之路。你既然拥有梦想，就莫怕路上多坎坷，唯有风雨兼程，迎难而上，方能到达理想的彼岸。你或许快要坚持不住了，但我要告诉你，万勿轻言放弃，你需明白，在这个冷酷的社会里，还有一个朋友在远方与你并肩战斗。你和他要做永不言弃的小乌龟。将小乌龟放在你的口袋里，这样它就可以守护着你，让你更加坚强。”
　　“毛毛”，是你对我的昵称。每次听到你这样称呼我，我的心里都暖暖的。
　　许多时候，我凝视着小乌龟会默默地流下眼泪。六年了，冬梦光萧雪影，花开阡陌同行。年少的你如那晚的雪儿掠过，来不及追索的情愫，含着泪，我一再温习。大多情况下，我不知道因何而泣，或许因彼此相隔万里的怅然，或许因草枯叶落的凄凉，或许因对现状平庸的无奈，或许因对前途未卜的恐惧。因为倾注了太多感情在小乌龟上，所以我生怕弄丢了它，便一直时时刻刻带它在身边，按照你说的，就放在我的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