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学 - 《北京大学校报》
又是白菜飘香时
·国家玮
作者回忆在吉林乌拉身在他乡时,看到秋叶纷飞和秋雨落下,思念故乡的白菜飘香和邻居间的亲密无间。他回忆小时候与邻居们一起买秋菜、打白菜仗的快乐时光,以及在白菜飘香的日子里,姥姥送给他三本书的成长时刻。
身在他乡,看片片落叶纷飞,几点秋雨静静地落下,颇增些愁绪。香山红叶再好,也无法和故乡此时满街飘香的白菜引我向往。要是往年,姥姥早已穿着她那件暗红色的毛衣,在一派夕阳照耀下,小心料理着这些秋菜了。这时候,熟悉的拖拉机声总是此起彼伏地响起,一车车的白菜从离我们并不远的村子运来,熟悉的白菜味道浸着泥土气,街道飘香。小时候,似乎在吉林乌拉这个地方,城市和农村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分界。我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走到闹市的边际,步入一片玉米地。每年这个季节,秋菜上市,农民和城里人更可以亲密无间地在一起待一段日子。白菜的价钱是不需要商量的,似乎没有人斤斤计较。拖拉机上的农人总笑眯眯地望着来买秋菜的朋友,碰到上了年纪的,也总乐意帮着他们把秋菜一颗颗摆在楼房之间有些狭窄的空地上晾晒。
孩子们总能在这秋菜飘香的日子找到属于自己的天堂。那个时候我刚刚上小学,踏着夕阳回家的路上总会惬意地走在一片片白菜叶之间,想躲也躲不开。许多人家人口多,既要腌酸菜,还要买很多白菜放在地窖里储存。白菜整齐地摞起老高,仿佛坚固的壁垒一样。壁垒多了,孩子们的想象力也就膨胀起来。在我的记忆中,打雪仗和打白菜仗是一样诱人的。比起打雪仗,白菜仗更有魅力,你想,在高高摞起的白菜堆之间可以轻易地隐藏自己,还可以轻易地游走在壁垒之间,为我们的游戏增添了许多神秘感。最刺激的是,要提防白菜的主人,你随意拿起人家的白菜当作武器,任意挥霍,被逮住可不是好玩的。于是,这游戏便是又好玩又带点风险。孩子们分成两伙,各有一个头儿,我往往是其中实力派的某个头领,在一个高大的白菜堆掩护下坐阵,还不时地拿起几片白菜从敌方的后路去包抄,来个前后夹击什么的。有时候,谁不小心被白菜帮给打痛了,便急了眼,双方难免要“干仗”,闹个不可开交。不过,至多不过明天,两个兄弟又和好如初。孩子的小聪明永远只能是小聪明,我们总是被白菜主人发现,但奇怪的是,很少受到责备。都是邻居,都在一栋楼里住着,谁又犯得上因为这几颗白菜跟孩子较真儿呢?
白菜在外面总要放上一段时间,就搬进屋子准备腌菜了。有一年秋天,那时姥姥还在昌邑区十小当老师。夕阳西下,我正坐在屋子里看动画片,听见楼下她的声音,让我下去帮她往楼上搬菜。这件事,对我来讲无比光荣,因为只有舅舅、舅妈才在收秋菜的时候被叫上做搬运工,他们毫不费力的把手弯成一个圈,然后让姥姥往上面码放白菜,一口气就可以上四楼。我冲下楼去,也学他们的样子,把手弯成一个圈,姥姥却只给了我一颗。我托着这颗珍贵的白菜,一步步走上楼梯,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去把它抱住,那一刻,我开始意识到自己正在长大。
在那个白菜飘香的傍晚,姥姥送给我三本书,两卷本的《民间故事三百六十五夜》,还有一本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痴》。后面的这本书,我在15岁以前一直没有读过;前面的两本,到现在我还能背下来许多。(作者为中文系2007级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