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周啸天教授是我校所聘的第一批终身教授,在我校教授古代文学一课。他讲课时总是风趣幽默,条理清楚,深入浅出,明晰易懂。印象中的周老师一直是一位充满诗性的人。所谓诗性并非指某种作诗的才能,而是一种气质,一种生活态度:对弱者的怜惜,对逝者的悲悯,对磨难的豁达,对四季变化的瞩目,甚至是对一杯茶的细细品味。
正是书生意气,襟怀天下者
常听人说起,见到周啸天教授的第一印象总是觉得他出乎意料的年轻。他的学生们,甚至私下里称他为啸天兄。作为一位著作等身的研究型学者,他实在是不孤傲,不沉闷,不考究。相反,他更多的是平易,风趣,随性。比如这次他的作品《将进茶——周啸天诗词选》获得第六届鲁迅诗歌奖之后,作为当事人的他,反而是最淡然的一个。他还创作了一首诗《草船》来表达获奖后的心境,“今夕凭君借草船,逄逄万箭替身穿。同舟诗侣休惊惧,与尔明朝满载还。”
周教授是一位真正具有诗性的人。他的诗作皆是有感而发,绝不为得诗而作诗,更不会为获奖而作诗。512大地震时,周教授在自己的博客上说:“再没有比一场八级地震更让人怵目惊心,更让人眼花缭乱,同时又更能发人深省的了。不能释怀,为之歌曰:‘一山回龙沟中起,龙门九峰皆披靡。高岸翻卷如怒涛,北川平夷青川毁……学堂坍塌街市毁,娇儿老母多生埋。十指连心痴复醉,计秒时分最难挨……山川满目泪沾衣,手足伤残生别离。几家断子成绝户?几家丧亲作孤儿……芜城更建进新图,广厦千间应可待。公喜复课语依依,多难兴邦儿无怠’。”黄全彥先生评论周诗为:“乐府新声”。他说周诗或从大处染翰,或从细处着墨,长言短歌均抓住了精神,书写了心胸,颇有“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的气概。
现在的人们生活在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每天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信息,大量的信息使人常常处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状态,或者通过“看一场热闹来摆脱一个人的孤独”。有的人甚至习惯了冷嘲热讽、随波逐流、唯利是图等等。周啸天教授的诗作内容丰富,多与时事相关,如《卢武铉歌》、《代悲白头翁》、《生日闻本·拉登死》、《海啸歌》、《日本大地震》、《八级地震歌》、《玉树三章》等。
有人称周啸天教授的诗为“新闻诗”,因为周诗多取材于新闻中,现代人习惯于通过新闻信息这一途径来关心家国天下事,所以这种说法是有一定道理的。周啸天教授正是书生意气,襟怀天下者。
亦是良师益友 作仁者之诗
周教授认为一名好老师的标准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当老师的要站在学生的角度思考他们需要什么样的老师,喜欢什么样的老师。课堂上,周啸天教授常与同学们谈起“诗教”的重要性,所谓“诗教”不是教授作诗的才能,而是让同学们成为赏诗、懂诗、具有诗性的人。诗教来源于孔子的教育理念,孔子认为:“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 “可以兴”是指可以培养人们的联想力。“可以观”是指提高人的观察力。“可以群”是指通过诗锻炼人的合群性,群体性。“可以怨”,是指通过诗进行讽喻,抒发自己的感慨。孔子毕生从事教育,他把诗当作教育的一项重要手段。孔子所教授的诗书礼乐中,诗排第一。周教授说孔子虽不作诗,却懂诗。周教授现有诗集《欣托居诗歌》共收录200余首古诗体作品,以及获鲁迅诗歌奖的诗集《将进茶——周啸天诗词选》。周啸天教授的诗,多是有感而作抒发对真实生活的感悟,但更值得读者品味的是其字里行间的仁者情怀。他的诗总是从仁者的角度出发,关怀弱者,其悲悯之心,怜弱之情充盈作品之间,当中最具代表者当数《人妖歌》:“京剧旦行梅派工,越剧小生范徐红;反串之妙补造化,何须台后辨雌雄。……人妖本出里巷中,父母养儿为济穷;勾栏一入深如海,绝世无由作顽童!心性先从教化改,形体渐受荷尔蒙。……年光促兮终不悔,惟效昙花放异彩;竞技选美作生涯,舞台得有绚丽在;观光客自天外来,一方经济为翻倍。……亭亭净植宜远观,尤物从来拒亵玩;海外归为知者道,莫便逢人作奇谈。”和一般人对人妖所抱的猎奇甚至轻侮态度不一样,这首诗对人妖充满同情,对人妖的遭遇满怀恻隐之心。尤其是“人妖本出里巷中”四句,出语最为沉痛,非仁者心胸绝不能道。
承唐诗之古韵 启来轸以通途
周教授近日受邀来到我校作讲座,讲座的内容自不必说,非常精彩,却是笔者见过学生提问最积极的一次,大家对周教授本人和他的诗都充满了兴趣。有学生问到:“周老师的诗和白居易的诗在写作风格上有很多都异曲同工,请问周老师认为自己是当代白居易么?”这位同学的问题,在现场引起了一阵呼声,周教授也被同学们逗笑了,周教授与学生们的相处,从来都是这么其乐融融。周教授答道:“白居易写了很多诗,有《琵琶行》这样的佳作,也有为数不少的平庸之作,曾有明代诗评家王世懋这样说道‘生平闭目摇首不读《长庆集》’,因为《长庆集》收录的诗太多,一翻是一首不好的,再翻又是一首不好的,所以王世懋才会做出这样一番结论。我想我的诗还没有那么差。”,周教授接着又道:“当然,我写的好诗也没那么好。”
鲁奖获奖词称周啸天教授“以旧体诗词‘作浮世之新绘’。”笔者十分认同这一点,周教授获奖的最大的原因,不在于诗歌的辞藻优美或对仗工整。而在于延续了古体诗在当今的生命力,为古体诗人在现代文坛找到了一条正确的发展道路。写古体诗的大有人在,但大多流于复制古人的辞藻意境,进行“高仿真“写作,无法走出古代的枷锁。周教授的诗作,有“承唐诗之古韵,启来轸以通途之”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