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城师范学院 - 盐城师范学院报
对阿爹的絮语
作者:外国语学院 136班 沈思逸
我永远记得那天。那日,落日的余晖洒在场院上,空中传来苏州评弹的咿咿呀呀,您手拿蒲扇坐在摇椅上时不时地跟着哼上几句。天空中一架飞机飞过,您的视线忽的被吸引过去,似乎在想着什么,然后您才凝视着远方说道:“阿爹(爷爷)这辈子啊,最想去北京,去天安门,去看毛主席!”您的眼睛似闪烁着光芒,您的眼神坚定而真实。
您是农民。您是在自己的小小土地上扛着锄头和挥着镰刀这么过来的。那时候日子苦,吃喝一直是个问题,所以您懂得好的生活必须从自己的辛勤劳动中获得,并且每一点浪费都是不可原谅的。您总是拿些老掉牙的话来“教育改造”我,有时候我会觉得您思想顽固并且保守得可笑。农民的特点您都有:朴实,诚恳,固执,保守。听妈妈说,当您得知我是个女孩时您很不高兴,所以有那么一段日子我特别地讨厌您。但是每次看到您在田里干活挥洒汗水,时不时又看看我笑笑时,我就觉得妈妈在骗我,您还会给我讲压箱底的趣事,您是个可爱的老人啊。
您只受过小学教育,但后来您用仅有的知识办起小卖部,做起生意。我说:“爷爷,您是个商人了。”您却认真地说:“我只是个农民。”您只会用算盘,那种老式的拨珠子算盘。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讲,会打算盘是件多么伟大的事!所以有一段时间我特别地崇拜您。每次打算盘,您都会说:“囡囡啊,一定要好好读书!毛主席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那时不屑一顾,现在想想,您的每一句话,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句句深刻实际。您还总说您是个俗人,但您会吹笛子,虽然只会一首的那么几个调,至少我是您的忠实听众,我觉得好听极了。我的小脑袋跟着旋律摇啊摇,同时也在疑惑,您那双长满了老茧的手,是不是有魔法?会做农活,会拨算盘,会按气孔。我现在才明白,您是个农民,却懂生活的艺术,您是生活里的艺术家。
您在我懵懂时期得病了,所以我没有太多感受,只知道您生病了,住院了,后来出院了,然后一切又像从前一样了。您还是每天听着评弹,拨着算盘,对我进行“教育改造”。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或许您也没有想到,病会复发和扩散。生活慢慢发生着改变,您去医院的次数变多了,不再去田里干活了,爬楼梯更加吃力了,饭吃得越来越少了……成长是件现实的事情,我开始了观察,也开始明白有些事情不可避免。每次看到您沧桑的脸庞和日渐瘦削的身体,眼泪总是在眼眶里打转。我不哭出来,因为您说女孩子要坚强,而我听您的话。我愿意一直一直听话,如果病魔可以永远离开您。
北京,您还是去了,和您最爱的儿子,我的爸爸。
“囡囡,北京很大很好玩!我终于见到了毛主席!”那一刻,您发自内心地大笑着,笑得很大声很开心,似在和全世界分享着您梦想实现的喜悦。我和爸爸也跟着大笑。那一刻,看着您笑到眯起来的眼睛,真想抱抱您啊,我的爷爷。
是不是病魔使得您更加珍惜身边的人和热爱生活?您给自己和奶奶买了一对金戒指,奶奶不舍得戴着,您天天戴在手上。也许那是一个证明,一个您珍爱自己的证明。您每天仍听着评弹哼着小曲,和邻居聊聊家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奶奶照顾着您,您也照顾着奶奶。
您走的那一天,我没来得及见您最后一面,听不到您最后对我的“教育改造”了。那天,傍晚落日的余辉尤其明亮,像您许下愿望的那天一样,洒在场院上。做法事的人吹奏着丧乐,家人在里面哭着,我站在外面,看着天空,很久很久,希望有一架飞机飞过,我好许个愿望。
阿爹,我好想您,您感受得到吗?阿爹,我好爱您,您听得到吗?阿爹,我好希望再见见您,您可以回来我身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