潍坊学院 - 《潍坊学院报》
郑板桥:“仕宦家无半字涉公庭便是好处”
作者:陈瑞曾
文章介绍了郑板桥不允许家人因私利涉公庭的治家之道,他深切认识到了公权力的双刃剑性质,约束家人奉公守法,检讨自己的行为,才能终身无意外风波遭遇。
“仕宦家无半字涉公庭便是好处”这句话,是郑板桥在《潍县署中寄四弟墨》的家书中,殷切叮嘱告诫其家人的。缘起于他在接到的家信中,其四弟提到,老家兴化县新上任的李县令,为了革除漕弊要增加田亩的税赋,有一位姓陆的乡绅挑头,想邀集阖邑绅士,会议驱逐县令,为民除害。板桥接到家信后连忙复信说:来信提到因抗拒加税而“为民除害”的事,“殊属费解”。“假如地方当局为了社会治安,清理城乡,搜捕盗匪,那可谓为民除害。而李县令加税赋,为国课增多收入,国家养兵以卫民,人民纳税以养兵,乃属应尽之义务。又非硬捐勒索,何害之有。”郑板桥为此在复信中叮嘱其四弟:“对于增加税赋的事,我家不必过问,任他加多少,奉行完纳就是。区区田亩,所增不过斗筲之数,不足算也。而那些坐拥数千百亩膏腴良田的守财虏,加税较重,必不甘服,势必结党抵抗。倘有登门请我弟列名者,幸勿受其愈而加入,也不宜饷以闭门羹,恐触犯众怒。两全之道,宜以缓言却之,可说须得愚兄同意,未敢擅自做主,惟往返函询,需日过迟,只恐误君等大事。如是却之,决不至引起仇视。今嘱我弟置身事外,看他们会闯出什么祸来,总之,仕宦家无半字涉公庭,便是好处。”
翻阅郑板桥的家书中,像这样不许其家人因私利涉公庭的实例有许多。例如,心怀仁慈,治盗主捕而不主杀,问供也不尚严刑的郑板桥,在《潍县署中谕麟儿》中告诫儿子转告其四叔:家中失了窃,如果损失不巨,不必报官追赃,只须以后门户留心,勿再使盗贼穿窃入室。又如在《潍县署中寄四弟墨》里,对于老家的家仆郑迁盗窃其家财而后畏罪潜逃的事,也告其四弟“现既逃避,不必追究,以后雇佣,自宜慎重”。在《潍县署中寄四弟墨》的另一封信里,对其竹横港五房族弟与周姓争赎田亩涉讼公庭,要求其四弟利用与县尊的交情以满足私欲的事,郑板桥回信说;“买卖田地,全凭契劵作证,我弟既唤周姓到家问过,持有活卖文契,与找绝文契,而卖主皆为五房族叔,并有其签字,且办事的原中介犹在,证据确凿,万无放赎之理,可转告五房族叔,劝其息事宁人,勿再涉讼。既有金钱,尽可另行置产,何必背理取赎已绝之田。即使至余案下控诉,断事只凭公理,亦即只可断归周氏,幸勿庸人自扰,徒耗讼费,后悔将无及也。郑板桥还要其四弟将这封信直接让其五房族叔阅看,更直截了当的让他死了混账的心。
郑板桥之所以不允许其家人因私利而涉公庭,笔者认为他绝不是消极地为了防止其家庭隐私的外泄,而是积极地严以律己的治家之道。清乾隆年间郑板桥中进士后,其在山东范县、潍县两任知县的丰富阅历,让他深切的认识了掌握在官员手中的公权力,是一把“双刃剑”,运用得好,可以为民造福,运用不当则贻害无穷,所以他在《潍县署中寄内子》中就谈到“宦途的得失本属寻常,有夷有险,运来则加官进爵,运去则身败名裂”。他的夫人在他初任范县时,也曾对他说过“一代做官七代贫,幸勿枉法杀人,公门里面好修行,庶几积德以禳天心”的话。虽说七品知县是个“芝麻”官,但是他的家庭因其做官而列入仕宦之家,社会地位变了,在当地官府、乡绅、民众都另眼高看的环境里,也容易滋生其家人通过接近官府、利用公器而寻租私利的行为。素来“直视靴帽如桎梏”的郑板桥谈到做官廉洁的问题时,他说自己“纵不能只饮民间一杯水,不取民间一文钱,以清廉自矢,然贪赃枉法,则我岂敢”。由此,他不仅居官惟“慎”,处处事事严于律己,自然也要约束其家人。因为仕宦家人涉入公庭,无论是当被告或原告,总是难免涉有仗势欺人、官官相护、为富不仁之嫌,为此,他既不许其亲属为私利动不动就出头露面上公庭,又屡屡教育家人一旦家中出事,首先应反诸求己,检讨自己的行为,能够做到“奉公守法,安分守己”只有如此才能在“悠游岁月中终身无意外风波遭遇”,那自然便是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