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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民用航空飞行学院 - 《飞行学院报》

麦子熟了

2014-06-08     浏览(90)     (0)


  那一年 兰州一带的新麦熟了

    在回家的路上

    在外面混了三十多年的父亲还家了

    坐着羊皮筏子 回家来了

    有人背着粮食夜里推门进来

    灯前 认清是三叔

    老哥俩一宵无言

    半尺厚的黄土麦子熟了

                ——海子《麦子熟了》

   

    麦子熟了,四川的麦子熟了。似乎在一夜之间,田野里的那一片绿油油不知被谁涂抹成了朴素的黄。
  四川的麦田不是家乡的金黄,而是散发出一股素描的味道,不刺眼。清风拂过,飘来阵阵麦香,这种味道令人吮吸回味。
  麦子不是四川的主要作物,在外地人眼中,只有稻子和油菜才是蜀地的粮食。电话里和母亲说四川的麦子熟了,母亲很诧异,就像当初我第一次看到四川麦子时的不可思议。由于地理位置、气候湿润等原因四川的麦子比家乡的麦子要早熟一个多月,路边的收割机像没吃饭的孩子,嗷嗷待哺,伴着发动机的一声轰鸣,一股黑烟从排气管冒出随风飘去,流露出它们的急不可耐。
  从这头推到田间那头,几个轻松的来回,那一粒粒饱满就被收割机收入囊中,看得让人心头至美。四川的麦子比家乡的麦子长的要高,长的修长,这是蜀国雨水丰裕的杰作。家乡的麦子很矮,穗粒少,但颗颗饱满。家乡开春雨水很少,有时四五个月不下雨,麦子营养不良,有三四十公分就算是高了,但自身长不高的麦子,却信心满满的鼓出了一丝青翠的麦头,透着那迷人的羞涩。一个月后,麦子变黄,有种干渴后被炽热太阳烤黄的样子。但麦子很争气,腰杆挺直,努力向上把麦粒骄傲的托举。
  沂蒙山近80度的斜坡上,一块块梯田错落有致,从这个山头绵延到另一个山头,窄而狭长,层层叠叠,就像新麦磨面后擀出的面条,给人一种饱含能量的视觉享受。在山上的土地里,老一辈们靠一把镰刀,俯身弯腰一镰一镰感恩着大自然的馈赠。
  把一扑扑麦子用十几棵麦子捆紧,等间距的躺在田地里,像熟睡中的襁褓,呼吸匀称而宁静。等到全部割完,四五扑麦子为一垛,用麻绳捆好,用扁担挑起两垛沿羊肠小道,迂迂回回转下山去。现在的机械化程度高了,虽然受地理环境的限制割麦子还是传统的镰刀式,但麦子脱粒就可以使用脱粒机了。拖拉机的马达用传送带唤起脱粒机张开大口,狼吞虎咽的把一扑扑麦子吃下,脱粒机一侧的农妇们手脚利索地把新鲜的麦粒用麻袋装起,另一侧的男工们用三脚叉把脱离后的麦秆挑到墙根一侧,堆积成山,成为以后孩子们玩耍的乐园。
  早时,老一辈们把镰刀放在平地上立起,用两块大青石把镰把压紧,然后把十几棵麦子一捆,对着镰刀,由下而上,麦穗就被单独割了下来。麦穗收集起来,扑摊成圆形,用绳子拉着石碾在上面转圈,小孩子们就拉着大人们给他们制作的小石碾在麦穗上你追我赶,玩的不亦乐乎。剩下的麦秆则被重新捆绑起来,放在草屋内,秋天用来翻修草屋。
  拾麦穗的印记随着皱纹的增加而渐渐模糊,但那种尘封在心底的快乐却显得清爽甘甜。一群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野娃子拿着个小破筐,眼睛贼亮地找寻着田地里被遗忘的那一粒粒饱满。那时的我格外的卖力,从东阳冒尖到西霞泛晕,从山底的梯田来来回回,就像盘山公路上的汽车,马不停蹄地在捡拾地里的麦穗,最后,山头放羊的哥哥帮我把麦穗扛下山去。捡来的麦穗还带着些麦秆,母亲就用剪刀把麦穗头剪下,放在簸箕里,带上手套用她粗糙的手来回撵搓,最后一簸一簸的去除麦芒。看到一周的辛劳装满了大半袋,心中欣喜万分,这就意味着我有自己的麦子了,可以用来换馍馍了,一斤4两麦子换一斤馍馍,这是祖上定下来的规矩,至今不曾改变。
  为了秋后的播种,在割麦子前需要选麦种,虽然现在种子站里的麦种很多,但庄稼人最安心的还是土生土长的麦种,因为它们骨子里更能适应那焦黄的土地。选麦种很简单,站在田边上,选择那些麦秆高,果穗满,但麦芒短或者少的。选好的麦种带着麦秆,被单独捆成一捆,放在平房上晾晒,等麦秆全部晒干后,用结实的木棍轻轻敲打,轻轻敲打的原因一是怕打碎麦种,二是怕麦粒破壳后飞溅。收好的麦种边晒边翻,就像是在锅里炒菜,翻晒的频率越来越快,怕被炽热的太阳烤糊了。
  刚收下来的新麦,需要经过几次晾晒,最后一次晾晒,等温度降下来后,才能装进缸内密封,防止虫子钻食。麦子饭是农家人的一种吃食,把新麦用石磨碾碎,只碾一遍,每天早晨抓一小把放进暖壶,冲进开水,等到中午下田回来,喝一碗熟熟的麦子饭也是一种享受。等到了年底,各家各户就忙着磨新面过年,庄稼人磨的面可没有面粉厂的好看,显得有点灰色,但营养价值却高于袋装面。磨面的时候磨好几遍,把麸皮磨得干干净净,这种略带灰色的面才是真正的绿色无污染食品,磨出的面包饺子、擀面条、蒸馒头嚼劲十足,算是麦子最朴实的吃法。
  再过一个月,家乡的麦子就熟了。那几天高三的学子在考场里开足了脑力的马达,庄稼人就拿着镰刀在田地里开疆扩土……转眼间,来川已经五年了,熟悉了城里每个角落的面馆,熟悉了周围乡村的花花草草,但那一丝味觉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品尝的到。站在田地边上呼吸着麦秆被打碎后的清香,抬头望东北,深呼吸,努力找寻家乡麦田被风吹过来的那一个诱人的分子。
    □广汉分院 公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