莆田学院 - 《莆田学院报》
伤与爱——————观《归来》有感
作者：□林萍兰
2014-06-11
未拜读过严歌苓的《陆犯焉识》，之前也未关注过任何与影片有关的宣传或介绍，我只是个肤浅的粉丝，完全是冲着陈道明去看的《归来》，也许也正是因为这种无知空白和毫无准备，才能如此酣畅地品味这部影片所带来的冲击。
故事很简单，人物很简单，色调很简单，乃至对白都不多，但却厚重而有张力。一个经历过文革的三口之家，归来的陆焉识，坚守的冯婉瑜，要强的丹丹，电影在情节与细节间细细地切割着大时代的悲剧与个人情感之间的交集。张艺谋的沉淀，巩俐与陈道明的功力我想都不用赘述，一个“不负盛名”就足以说明他们的表现。
伤与爱，大抵是贯穿影片始终的两条主线，影片在不断地借人物间的伤害与留下的伤痕来解构和投射着文革造成的年代之伤：要强的女儿为了当主演举报父亲；火车站的粗暴抓捕生生撕扯开陆与冯；冯久经折磨最终失忆；冯失忆后唯独记得不原谅女儿；陆归来却有家不能回；陆几经努力企图唤醒冯却屡受打击……个人认为对伤的最巧妙刻画,一是在找老友要照片时谈及大卫的自杀，影片中两位老友以一种不合理的平和去谈及一位故人的非正常死亡，陆的反应更简单到一个“哦”。没有惊讶，没有控诉，没有起伏，以这种平和来投射那个年代遭受迫害的司空见惯与历经沧桑后的波澜不惊。另一在“方师傅”处，这个自始至终都没有亮相过的影子人物，却最完整地解读了影片对于伤的理解，成为了影片中重要的符号之一。在影片压抑的主基调下，让观众不时在陆被屡屡当做“方师傅”时笑出声后又被带进更深的压抑。冯把接近她的男人固执地认做“方师傅”，甚至连笃信的“组织”与“公函”都无法动摇；在陆为她加盖毛毯被惊醒后表现出的强烈反应，映射出“方师傅”的恶性且企图加害过冯。丹丹说曾见过“方师傅”用饭勺打过妈妈，于是陆带着饭勺去找“方师傅”准备以牙还牙以勺还勺，结果唤出的却是“方师傅”的老婆，在后者的怨骂中完成了“方师傅”的轨迹———当初的施害者，最终也成了那个年代的受害者，遭受羁押审查，落得孤儿寡母的悲剧最终轮回到了“方师傅”自身。所以，“方师傅”具体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那个特殊扭曲年代造就的，他可以是个体，也可以是年代，而影片想要直指的罪魁祸首正是后者。
再说到爱这条主线，从开头陆逃跑就是为了见见母女到影片的结尾，相比伤的主线之隐忍含蓄则要清晰明了得多，难怪不少年轻人只把《归来》当做单纯的爱情片来看。冯的20年坚守与陆归来后对失忆的冯的百般努力与不离不弃，构建了感人至深的爱情典范。为了唤醒冯的记忆，陆想尽了一切办法，尝试去变换着各种身份：返城的人、修钢琴的人、弹钢琴的人、念信的人……却无法挽回冯的记忆，那个年代对冯所造成的伤害已经不可逆转。
坚守之于爱情并不新鲜，但影片在具体的情节上还是有其独到之处：其一是念信，满箱的用各种奇形怪状成分复杂的纸片写就的信件，承载着陆对冯的深情；陆以写信念信的方式实现了他重新回归了冯的生活；在陆担心自己今后真的只是“念信的人”而非“陆焉识”而产生摇摆时，女儿丹丹道出了影片对于爱的理解：爱就是给予对方的守护，至于扮演的是谁并不重要。其二是影片的另一个重要符号———“5号”，失忆后的冯唯独不忘的就是“5号要去接焉识”。这一符号加上那个写着“陆焉识”的牌子在片中不断重复，延续乃至提升了对冯的坚守的表达，就算冯再也认不出她面前的就是陆焉识，但在冯的心里，“陆焉识”是如信仰一般的不可动摇。到冯甚至忘了“焉”字怎么写，到冯需要在门上贴上纸条提醒，到最后冯需要坐上小三轮才能去火车站，“5号”=“陆焉识”这一符号成功地强化了影片对于“爱”与“伤”的刻画。
再说说结尾，同一天观影的有个90后小同事，疑惑怎么是这样的结局，估计她更愿意看到的是大团圆式结局吧。李安曾经说过他自己还是偏好结局大团圆，并认为对于大团圆的期待是源于人性的善良与希望，这点我认同，但个人觉得并不适用于《归来》这部影片。《归来》的焦点更在人性的痛处、深处，且影片、人物、手法与情节均以简约、内敛与平静为共同格调。从这个角度来说，陈道明的确是演绎陆焉识的不二人选，或者说他就不需要太“演”。在我们见惯了公共场合的热烈表白、暴风雨中的奔跑咆哮、随时随地的蜡烛玫瑰、口沫横飞的喷击吐槽的现今，不知不觉间我们早已习惯了用力表达，平和、淡定几时已成了我们陌生而高贵的奢侈品。影片最后结束于大雪纷飞中陆焉识陪着坐在小三轮上的冯婉瑜，举着写着“陆焉识”的牌子，等待着那个永远不会出现的“陆焉识”的画面，用最后的定格完成了属于他们的温暖的归来，也再次强化了影片背面写着的两句话：年代的伤害已然不可逆转；爱就是相守到老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