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山岩画以蹲踞式人形为主要形象,辅以动物(以狗为主)和圆形(铜鼓、太阳等)等几何图像,笔者将其称为花山岩画图像的三大主题或三要素。
一、圆形几何图案应为雷轮
圆形(铜鼓、太阳等)等几何图像是花山岩画中占第二要素的图案,即一个内部绘有五角星形、放射线、同心圆、太阳、田字格等图案的圆圈。实际上,这种车轮状圆形符号在整个东南亚乃至环太平洋地区都被认为是萨满教中雷神的标志,被称为“雷轮”。最常见的雷轮是圈内被分成五或八等份,分别象征几个方向的汽车方向盘状或车轮状。例如,印度兵器轮刃,梵文称作“Chakram”,因其形状如轮而命名,后来在佛教中演变为法轮。无论轮刃还是法轮,都是神的象征,都可以归为雷轮一类。
关于雷神,我国古代文献的记载可以提供一个轮廓性的认识。自汉代以来,雷神的形象特征已基本清晰,即雷公多乘于雷车之上,车上建鼓,雷公持桴作击鼓状。王充《论衡·雷虚》云:“图画之工,图雷之状,如连鼓形又图一人,若力士之容,谓之雷公,使左手引连鼓,右手椎之,若击之状。其意以为雷声隆隆者,连鼓相扣击之音也。”考古材料证实了文献记载的真实性,如山东省邹城市卧虎山汉画像石墓。
二、蹲踞式人形应为雷神
蹲踞式人形图案是花山岩画中名气最大的主题和要素,即双手上举、两腿下蹲的人形,在花山岩画中占90%以上。既然轮状圆形符号为雷轮,那么这个蹲踞式人形就应该是雷神,也是壮族的蛙神,蹲踞式则是对青蛙外形的摹绘和特征的速写。
蛙与雨之间的紧密联系在整个世界范围的民俗学中都有反映。广西壮族把青蛙唤作“蚂拐”,称青蛙是雷神的女儿或儿子,认为青蛙就是雷神。青蛙之所以和雷搭上关系,是由于雷雨后蛙鼓齐鸣、叫声欢畅。雷和鼓关系密切,雷神或鼓腹或擂鼓发出砰砰然的巨响;青蛙虽小,蛙鼓喧闹,可致雨水。“蚂拐节”就是对青蛙的信仰。壮族的铜鼓就是祈雨祭祀雷神的文化遗存,塑以青蛙形象的铜鼓,更加直观地表明了祈雨和祭祀雷神的目的。由此可见,花山岩画中的圆形车轮状图案,既可以视作铜鼓的象征,也是雷神的标志。
三、动物图案应该是狗
最后讨论的是第三个主题和要素,即与蹲踞式人形相伴生的动物形象。我们从神话学角度分析,认为所有与蹲踞式人形相伴生的动物,都应该是狗。狗的岩画形象同样与雷神和雷神祭祀相关,这就是盘瓠和盘古。《后汉书·南蛮西南夷传》载:“时帝有畜狗,其毛五彩,名曰盘瓠。下令之后,盘瓠遂衔人头造阙下。”在这里,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盘瓠与狗之间的亲缘关系。
盘瓠神话主要在苗、畲和瑶等民族的民间流传。例如,“盘瓠大王”简称“盘王”,瑶族的“盘王节”等民俗活动,均与祭祀盘瓠有关。而畲族的长篇古歌《盘瓠歌》,也与“盘王”有关,畲族甚至把盘瓠写入族谱。苗族也有《盘王歌》,还有大量的盘瓠庙,而且很多盘瓠庙中的盘瓠皇塑像,都是狗头的形象出现。
那么,与狗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盘瓠跟花山岩画中足踏或头顶狗图像的蹲踞式人形有什么关系?其关系在于盘瓠也是雷神,不过这得从盘古谈起。盘古与盘瓠是同源关系,二者的区别只是一声之转,并且盘瓠先于盘古而产生。
“古”通“鼓”,盘古即盘鼓,也就是击鼓,这就意味着盘古也是雷神。《述异志》说盘古死后,身体各器官化为风云、雷霆、日月等,喻示着盘古的雷神身份。从文献和民俗学材料来看,花山岩画的蹲踞式人形与狗的图像也可以与作为雷神的盘古和盘瓠对应。换句话说,我们也可以将左江流域与狗伴生的蹲踞式人形解释为雷神盘古或盘瓠的形象。
从目前的考古资料比较来看,花山岩画中的蹲踞式人形应该是我国现存的最早且保存最好的雷神形象。通过文献记载、考古发现、民族民俗材料证明,从春秋战国开始,雷神就以清晰而多变的形象持续不断地延续至今。坟颈子彩绘岩画中有明确有关雷神的文字:“雷公在,诸神踀踀”;而弄咘山的猫形岩画也有着明确祈雨仪轨的民族学材料证明,加之整个岭南地区的蚂拐节、蛙婆祭祀、雷公庙、铜鼓等形式多样的雷神文化遗存,都展示了以左江花山岩画为源头的雷神文化体系与传统在几千年的历史进程中,经过各个时代的多样化发展,传承有绪,自成一脉,继往开来。 (本文摘自《中国社会科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