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满山冈与田野,窥视着田地里神神秘秘的三人。外公正带着母亲和大姨把自家的田坎挖出一个个小缺口,田中的水涌向新挖出来的缺口,而后汇向消水坑中。翻上山冈,外公叫两个女儿休息一下,他卷了一卷旱烟,插进烟枪,用力吸的时候,烟头忽地变得火红。风吹过山岗,带来丝丝凉意。
“爸爸,那个是啥子?”母亲指向村中的某处。
顺着母亲的手望去,外公看到一道光亮,很强烈,光线在毫无目的地扫射着。那是手电筒的光,外公很确定。
“贼!”,外公冒了一句。“你两个哪儿都不要去,就在这守着”,外公跑回村里通报。
母亲和大姨守在山冈上,盯着那光亮。死一般寂静的山冈让她们紧张,但母亲说她怕那贼人的手电筒光亮忽地消失,更怕那贼人突然逃跑而去。
在我所在的农村,牛依然是家庭的成员之一,它承担着一个家庭绝大部分的耕地任务,而偷牛贼无疑是人神共愤。
村里的火光渐渐多了起来,照亮了村子,村里的狗也跟着疯狂,狂吠着,随着人群涌向偷牛贼。一张大网在慢慢收拢,一群积压着愤怒的汉子们眼中闪烁着火光,他们在竹林里追上了发泄的对象,把所有的愤怒都转化为肢体的进攻。
母亲和大姨在山冈看到火光弥漫的村子,迫不及待地往村子里赶,这场战斗应该有她们的参与。
偷牛贼蜷缩着,他受了很重的伤,有气无力地呻吟着,旁边的汉子们喘着粗气。
过了一会儿,偷牛贼缓过来了,这里的众人都认得他,但他并没有感到耻辱,似乎他是偷牛贼的事本就是人尽皆知的,当然,他还有其他的“头衔”。
“老子今天要是不死在这里,老子回来一个个弄死你们!”偷牛贼很是猖狂。
“打死他!”,一句很突兀的话从某个角落传出。
“他咋个这样傻呢?”我问母亲。
“他做事冲得很哦,那些年,他们那帮人啥子缺德事都做得出来,你家外公还被他抢过。”
母亲开始了另一个故事。
天空快要散尽太阳的余热,离家还远,这是外公今天第三次往返于村口与乡政府,他替人把沙树扛到离家十多里远的乡政府,以每一百斤五角钱的价格赚取劳务费。
“站住,有钱没得?”偷牛贼拿着匕首对着外公。
“庄稼人哪点有钱嘛,饭都吃不饱。”外公说。
“你个老家伙,老子搜到钱你才晓得利害。”偷牛贼开始搜外公的身,他把外公身上的包都摸了个遍,没有收获。
“把鞋子脱下来,”偷牛贼有点急了。
外公照做了,偷牛贼夺过鞋子,用手在里面扣了好一会,但什么都没有。
“狗东西,你到底藏在哪点?”偷牛贼晃着匕首。
“老子捅过的人不下百十来个,不想死就快点拿出来。”好像干过这行的人都会这么说,外公知道他不敢杀人。
外公一阵解释,但偷牛贼不信,他大吼着,外公还有一只鞋子没有穿上,偷牛贼跳起来,给了外公肩膀一脚。
天色暗沉,偷牛贼还是没有收获,我外公一如既往地说没有。
“你要是再不拿出来,老子把你捅了丢在林子里”。偷牛贼不放弃,他应该监视了很久,应当是知道我外公扛沙树换钱的事了。
“搞啥子?”一声巨吼从山坡上传来,偷牛贼慌了,近了看,外公认出来这是本家的堂哥。占着人数上的优势,我外公避过了那次惊险。
“其实你外公身上带着钱呢。”母亲说。
我一惊,“藏在哪里?”
“裹在肚子上的腰带里了”,母亲笑着说,“你外公聪明的地方还多着呢。”
“打死他,前几天他还抢宋老海的钱,打死这个挨千刀的,免得他再害人。”外公的那位堂哥愤愤说到。
“对,打死他”,村民们附和起来,细数着偷牛贼的罪状。
“来嘛,老子借你们一百个胆子,有几个敢。”偷牛贼一如既往的狂傲,但这次他失算了。
火光烁烁,“欢送”偷牛贼的离去。
“后来呢?”我问母亲。
“后来偷牛贼就被打死了呗!”故事快要结束,母亲有点不耐烦了。
“那他早的时候偷得牛没有?”我意犹未尽。
“我们在坡上看到光的时候他已经偷到牛了。他发现有人追他,就把牛给放了,往竹林跑。本来是找不到他了的,他又憨巴巴地把整根烟叼在嘴里,你外公们看到火星子,就把他抓到了。”
“还有没得?”我追着母亲问。母亲不再说,灭了火坑中的火星,催促着我们去睡觉。我在床上回想着偷牛贼的故事,然后满足地睡去。
(作者系地理与环境科学学院地理信息科学专业2019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