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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建筑第二工程局有限公司 - 《建筑通讯》

书香流芳

本文荣获全国第六届“书香三八”读书活动征文一等奖

2018-12-10    

■文/魏正玉(安装)
  随着时代变迁,我共搬了五次家,每次搬家,都会淘汰一些旧家什。六十年过去了,唯有母亲的书橱还保存至今。
  这是件古香古色的红木书橱,上面雕刻的小鸟、花草栩栩如生,依旧能照出人影的“中国红”漆散发出幽幽暗香。这件书橱由来可追溯到清朝末年。出身书香门弟的曾外祖父赴四川阆中科考中得举人,亲戚、乡邻纷纷赶来朝贺。曾外祖父当着众人的面,亲手将红绸挂满书橱,以示对书橱的“嘉奖”。从此,曾外祖父将书橱视为传家宝。他的爱女———我的外婆出嫁时,红书橱成了最体面的嫁妆。再后来,有了我母亲,外婆吩咐家人将书橱搬进母亲闺房,最后又成了母亲的嫁妆。母亲对红书橱备加珍爱。无论家搬到哪里,总是把书橱摆放在床头,既便于取书,又可近距离抚摸书橱。红书橱历经百年沧桑,依然光亮照人,这得益于几代主人对它精心的呵护。小时候,我常看到母亲用柔软丝绸布沾着清茶轻轻擦拭书橱,她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应当好好爱惜。长大以后,母亲不止一次地对我说:“别看这个书橱不会呼吸,它可是有生命的。”
  在母亲小时候,红书橱里有藏书数百卷,只可惜,许多书随着岁月流逝已破损。到了五十年代,书橱里仅剩下五十余本书了,且一半是古典小说,如《红搂梦》《三国演义》《聊斋志异》《封神榜》……还有母亲儿时念的《三字经》《女儿经》《弟子规》。这些书全是旧版印刷,竖行、繁体字、泛黄的纸张,无不镌刻着历史印记。
  母亲一辈子都喜欢看书,而且经常给旁人讲解书中的故事。五十年代未,她在闲暇之余,重新阅读了《红楼梦》《聊斋志异》《封神榜》,并能八九不离十地讲出书里的故事。家住重庆老城区时,每到盛夏之夜,一条街都铺满凉板、凉席,上面躺满了乘凉的邻居。母亲便挤进人堆里,开始给邻里讲起书里故事,大家都称赞不已。
  我和弟弟上学后,母亲开始教我们念《三字经》。她拖着长调,摇头晃脑,活脱脱一个私塾老先生。见母亲一本正经样子,我和弟弟都禁不住笑了。母亲却恼了“:你们别小看这本书,它是孔子先生留给后人的传世之作,告诉了我们许多做人行事的道理。”从此,我对这本书产生了敬畏,再也不敢偷懒。书里那些深入浅出的人生哲理如一粒粒种子,植入了我幼小的心灵。
  在母亲潜移默化影响下,我对古典小说产生了强烈阅读欲望。十二岁时,开始读《红楼梦》。我只知道这是名著,大人看的书,却在好奇心驱使下,背着母亲偷偷阅读。其实,年少的我怎么可能读懂《红楼梦》呢?既是成年后再次捧起这本书,也是雾里看花。然而,当花季少女遇见《红楼梦》无疑是一场美丽邂逅。从此,打开了我心灵的一扇窗,初闻书香芬芳,领略阅读的快乐。
  上中学后,一批革命题材长篇小说如雨后春笋应运而生。书橱里又多了两本书———《青春之歌》《野火春风斗古城》,这是母亲特意为我买的。母亲一直引导我:读万卷书,做个书香女子。从此我迷上了红色经典: 《红岩》《苦菜花》《红旗谱》……这些红色经典对我而言,如同一盏明灯,一直照耀着我的生命旅程。
  文革期间,母亲担心“破四旧”会毁掉书橱里的古典书籍,特意挑出十几本被禁读小说打成包裹,辗转百里,送到乡下远房亲戚家。谁知,这些书最后也难逃噩运。
  1969年初冬,我即将赴大巴山插队,想带走那捆书。万万没有想到,藏在亲戚家小阁楼的书竟被可恶的耗子咬成碎片做了窝。望着一堆惨不忍睹的纸片,我欲哭无泪。在我25岁那年,母亲病故。整理母亲遗物时,我在书橱的一本《容斋随笔》里,看到了母亲写下的一段话:吾一生与书为伴,乐哉!足矣。愿吾儿承袭文之家风,勤勉、励志,做有用之才。透过字里行间,又一次感受到了母爱的伟大!
  光阴荏苒,母亲的书橱已伴随我度过了大半辈子。它就像一个百年神话,承载着一个家族的文化梦想,见证了四代人默默地孜孜不倦传承一种人文精神———将华夏历史文化代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