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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朝鲜土地的那一刻，战场上的危险就不再是传闻。飞机肆无忌惮地向下俯冲，投下火箭炮弹，火光从天而降，接着是震耳的爆炸声。新兵大多都是20岁刚出头的小伙子，反而不知道什么是怕，只是满腔热血地保家卫国，时刻准备冲锋陷阵，坚信我们终将胜利！”回忆起70年前，耄耋之年的抗美援朝志愿军老战士刘万禄饱经风霜的眼里已经盈满泪水。

淬火之利刃1950年12月，刚刚入伍的刘万禄被编入新兵整训22团，随部队进驻榆树县进行实弹训练。一个月后部队开进安东 （今丹东）市集结待命。1951年1月21日夜跨鸭绿江，成为首批入朝新兵。

耳畔响着炮声，头上盘旋着侦察机，交通线被炸毁，物资只能人力输送。为避开轰炸，部队也只能夜间行军。 “战士们背着70多斤重的给养和弹药，每夜要开进七八十里，连日艰苦跋涉，体重一天掉两斤，遇上渡河时，小腿在水里将近泡两天，全无知觉和血色，到了营地连脚趾头都分不开，里面嵌满脏东西，为避免脚发炎影响行军，就在热水里加食盐消毒。大家都忘不了那种钻心的疼，但是与前线的战士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刘万禄摇摇头， “前线的战士们随时都在牺牲，早晨一起出发，晚上可能就见不到人了。”抗美援朝战场上， “长津湖鏖战” “上甘岭战役”哪一次不是英雄儿女舍生忘死换回的胜利？正是当年无数英雄的流血牺牲，才守住了新中国和平的开端。

1951年7月与老部队汇合，刘万禄便被补充到40军118师354团1营机炮连，担任重机枪副射手。战前训练极其艰苦，时值朝鲜盛夏三伏天，战士们每天扛着重机枪，训练爬山头、抢阵地、挖工事、对 “敌”射击等科目，这些流的汗、受的伤在刘万禄看来，都是为家为国尽己所能。在92式机枪换苏联式机枪训练中，刘万禄装卸快、掌握好、瞄得准，在最后的全营合练中被评为机枪射击第一名，获营队前嘉奖，副射手转为正射手，此时的刘万禄已经是饱经淬炼的利刃。

祖国的一块砖

354团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鲜打胜第一仗的英雄团，刘万禄作为特等机枪手，满腔壮志准备上战场杀敌立功，却被上级一纸调令派去做卫生员，他自觉技能无处施展，不能冲锋陷阵、保家卫国，心中倍感苦闷。后来从营长处得知前线急缺救护员，选拔他为战地卫生员是因为他符合思想积极上进，有文化爱学习，不怕苦不怕牺牲，身高体壮能背动伤员的选拔条件，连长也舍不得一名优秀的机枪手被调走，但是党和组织的需要就是军人的使命和信仰。他转变思想，全身心投入战地救护技术训练，学习包扎、止血、固定、搬运等技术。

1952年夏，354团接受三八线上“大德山阵地守备战”任务。刘万禄带领一个担架排，负责3个连队伤员、烈士的前接后送任务。他们常常一个晚上两次去前线阵地接伤员，往返三四十里路。9月4日，一连阵地战斗异常激烈，伤员剧增，刘万禄配合军医邹士奇，一夜抢救伤员、处置烈士达100余名。看着伤痕累累的战士、牺牲的烈士，他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但也只能强忍悲痛，给伤员清创、包扎、转运交接，为烈士郑重地挂好身份辨认牌，而有的战士已经血肉模糊无法辨认……谈起那些他亲手救治、转运过的战士与烈士，当时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如今的和平亦是血肉铸成的长城啊！”刘万禄感慨地说。

冲锋陷阵的战士是和平的奠基者，救死扶伤的卫生员亦是祖国的一块砖。

北大荒的手术刀

当初看似不经意的一纸调令，冥冥之中改变了刘万禄的人生道路。1952年，作为卫生员的刘万禄，在战斗间隙学习医学知识、文化知识，这为他后来的医生工作埋下了种子。毛主席说过， “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愚蠢的军队是打不了胜仗的”。农民出身的刘万禄铭记毛主席的话，在战场上不仅用实战技能武装自己，更不忘用知识武装头脑，时刻准备着用真本事为国家作贡献。

1960年，刘万禄因表现突出，被提前任命为354团炮营军医。1961年考入沈阳军区军医学校，系统地学习了医学基础理论和临床诊断。1962年随军到苦寒之地北大荒开垦，一名战士总说身体不适，别人都觉得这是他为逃避训练而编的瞎话，刘万禄却觉察到异样，坚持让他做检查，结果是急性阑尾炎，已经化脓穿孔，如不及时抢救则有生命危险。农场的条件设备不能满足手术要求，刘万禄连夜把他送到附近的铁道卫生所，与其他医生一起进行手术，阻止了病情恶化。当时354团的驻地是荒凉的农场，距离最近的城市要三四个小时的车程，气候恶劣，卫生环境差，传染病频发，如果抢救不及时，大脑炎、急性阑尾炎，现在看来的小病在当时都可能要了人命。战士李文德高烧40℃，刘万禄凭借专业知识和经验迅速判断绝不是一般感冒，而是 “大脑炎”。当时的县医院对这类病情已经有处理救治的能力，苦于不能及时发现，耽误抢救时机，致死率很高。李文德得到及时抢救，两个月后康复出院。 “感谢刘大夫救了我一命”，小战士几度哽咽，重复着这一句话。战争洗礼，战地黄花分外香，医者仁心，家国安我心便安。当初在战场不能救的，如今必竭尽全力救，国家建设义不辞，治病救人心坦然，这是刘万禄从医生涯中最大的心愿。

刘万禄还保存着70年前的军装，上面别着军功章，采访时他郑重其事地穿上。一身戎装是他的荣光，是战友的生命，是不能忘记的历史，更是对祖国的无限深情。刘万禄常常告诫自己的子女： “你们生在好时代，要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要认真做人踏实做事，多谈当今，少谈以前；多谈你们，少说我们；多向前看，扎实学习，切实提高自身实力，做好本职工作，为国家作贡献。”

“战士在前线多流一滴血，身后的家国就更安全一分，家国安我心便安，死亡何足惧！”我们的志愿军战士正是拥有这样的信念与意志，才能在实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为我国赢得这场正义之战、扬威之战、固基之战。

刘万禄，现年88岁，退休前为原长春地质学院医院院长兼党支部书记。1951年1月入朝，1953年7月归国，195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56年开始任助理军医、军医。1959年记三等功。1978年转业到原长春地质学院医院任院长至1993年初退休。

（作者系文学院2020级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