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杏花儿在哪里?在树上。开花儿的季节总是在4月。长春的4月正是杏花儿开得最热烈的时节。春风一来,她们就从枝条上抽出花苞,甚至不等待叶子的陪衬,她们便匆匆将花朵举过头顶,举到天上,像一束束小小的炬火,再用植物才能懂得的语言轻呼:“我在这里,就在这里啊!”
我喜欢杏花儿,更因为中意她的性格。她不是菊花儿,秋风里灿烂到让人疼惜;也不是莲花儿,遥遥地立在湖心,“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君子式的花儿总带一分疏离与超脱,让人难以接近;她也不是玫瑰,“危险的事物固然美丽。”带刺的花,我只敢看她红妆骑马归来。杏花儿是热闹又恬淡的植物,你能从花儿里看到梦中的倩影,看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羞涩女孩。也能从她们团团簇簇,纷纷如雨的花朵浪潮里,体会到人间独有的温暖。杏花儿,是恰到好处的闹,不拥挤,不唐突,让游人醉于这温的酒。
杏花儿在哪里?在南岭校园里。一年一度的杏花儿节,更是南岭的文化节,是吉大人独有的节日记忆。在这一天,南岭的校园里会有各式的展位,有各式的活动。有各个学院的有奖问答;有前沿科技5G的体验区;有少数民族的特色艺术,花雕在典雅的布上,马头琴奏出的乐里奔腾;有汉服,那古韵华裳独具的风雅,在杏花儿灼灼时别具韵味。
花儿美人更美。很有幸,我听到了一群可爱的阿姨们手摇红旗歌唱祖国,也看到了退休的老师于闹市在宣纸上走笔,水墨的简洁与节日的繁华相衬,别有一分哲思。也看到很多与我一样普通的人,在人群中发现能让自己会心一笑的事物。南岭素来是安静的,但当她涂上淡淡一层胭脂,没有人能拒绝这份少女的邀约。我想在这一天从天空俯瞰,南岭的杏花儿大道必定是彤云式的壮丽与温馨。
杏花儿在哪里?在时间拂来的绿色的风中。古往今来,对杏花儿的歌颂从未少过。王荆公把花比作):“一陂春水绕花身,花影妖娆各占春。纵被春风吹作),绝胜南陌碾作尘。”可惜说杏花儿妖娆,到底减去了杏花儿身上的恬淡气质。所以我更喜欢陈与义的词:“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你同样能看见杏花儿的影,但“疏”字更显杏花儿的清丽,颇有“落花人独立”的意旨。而词中的那句“长沟流月去无声”更显时间的流动———无声无息,虽缓慢但真实存在。唯一静止的参照物是杏花儿。花儿就藏在春天里,逢春便要吐苞,就要绽放,纵人事更迭,花儿永不变。
我赏的花儿在哪里?是王荆公那日低头咏叹的花影,也是陈与义与“座中豪英”互相切磋时静默低头的杏花儿,更是今日南岭的花海,也将会是日后他人赏玩的杏林。我知道,是同一片花儿,承载了无数骚人墨客的慨叹;是同一片花儿,见证了这土地上其他生命的枯荣。
可我依然安心沉浸在这醉人的花香中。对这杏花儿,我想最恰当的描述最贴切的修辞,还是苏轼给出的: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我安心地欣赏杏花儿,欣赏这生活中难得的美丽,永远留给我们的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当我独自漫步在这杏花大道,我确信,那日赤壁舟上与苏子对酌的客是我。
杏花儿在哪里?答案有很多。她永远在那里,在春天等待千年却仍眉眼如初;她也被许多人的记忆裹挟了去,促成在心里时常盘桓的倒影;她也在今日———这落在大地上滚烫的胎记,仿若在拼命呐喊:我们不止一次相逢!
(作者系汽车工程学院2018级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