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信息工程大学 - 《南京信息工程大学报》
愿言怀人
作者：刘衍辰
2020-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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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素来是最固执的，凡他决定的事情那就是板上钉钉，就算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爸不会拍照，也没有摄像机，就连手机都是近年来最接近老年机的智能机。可偏偏人家喜欢拍照，尤其是旅游的时候，就喜欢举着自己的那个老年机走哪拍哪，动作轻松神态自信，不瞧成品照片人家还以为是哪家的大神下场。可手机拿来对着屏幕一张一张地翻回去，当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屏幕里的主人公大多是我与母亲，但是动作和神态却是千奇百怪，或笑或怒或叉腰或指路，反正就是没有一张可以挑出来供以后欣赏的。
每到这个时候佯怒地看回去，总能看到我爸讨好地笑着：“这多真实啊。”
我总是一副无药可救的眼神看向他，毫不吝啬地赏给他一个白眼：“简直就是直男癌晚期。”
“断舍离”这种东西对我而言简直就是噩梦，所以就算是我再对着爸爸拍出来的照片感慨抱怨，也不会真的删除。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它们装到一个文件夹里，放到笔记本某盘的角落里永远封存。
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时隔几年再一次看到那些足够真实的照片，我的脑子里浮现的竟是那一张张照片的故事。就仿佛是小时候拿来玩耍的手翻书，无数张连拍的照片在那一瞬间连续在我眼前晃动着。
眼前已经是一片氤氲了，但画面还是清晰的。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极不合时宜的想到了陶渊明的《停云诗》：“愿言怀人，舟车靡从。”
可是啊，画面里永远都只有我和妈二个人，爸却很少出现，几次出现也都是不苟言笑地站着，拘谨而刻板。
我仔细地在记忆中翻找，寻找着照片前后的故事。可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在镜头后面对着我爸说：“后背挺直了，微笑，哎对，三、二、一，睁眼！”
我从未见过我爸在一件事情上如此听话，而且还是女儿说出来的话。也许他只是想给自己的女儿留下一个美好的样子吧，那个一辈子不服输不认老的“小老头”，终于在某一天清晨洗漱的时候对着镜子认真地抚平自己眼角的细纹。偶尔被我和妈撞见，还会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被大人抓了个现行，迅速松开在眼角忙活着的手指，佯装是在摆弄自己那头稀少而花白的短发。
“人亦有言：日月于征。”
而我，终究也只记得眼前这个对着镜头拘谨而刻板的父亲了。